江蒲听完不由笑了起来,王篆香倒是打得好算盘啊,自己若是保着方婆子,和李太君好容易改善了点的关系,很可能又弄僵了。可要是凭公办理,恐怕刘氏那里又不好交待了。

她二人都是在李太君院中大的,李太君心疼孙儿,又见采萍沉稳仔细。所以徐渐止从主院搬出来时,李太君特地把人拨给他使。

罗绮的额头撞在地上,登时蹭出一片鲜红,疼痛令她渐渐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眸含泪带怨地把堂上众人扫了一圈,“我一个家生奴才,主子要我死便没有活着的道理。只是,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满怨忿都砸在了最后一句话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愤慨和不甘。

及至奶奶病好,性情却大变了样。原先见着自己去请安,她总会特地叫奶娘抱了文煜出来。可现在,不要特地说抱出来,就是自己偶尔碰见一两次,大奶奶也是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让赵显家的把文煜抱走。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做壁上观,只等着他们夫妻继续示好。可看着江蒲和老太君渐生亲近,心底里不免生出些疑惑来。他们莫不是想要拉拢老太君吧,一生出这个念头,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徐渐清怎滴也糊涂成这样,能帮他可不是那个徒有其名的老太君啊!

的确,江蒲压根就不觉着刘氏会同意。她之所以提回田庄的事,不过是投个问路石,也是给刘氏一个过渡期。让她以为,自己被她一驳再驳,渐渐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为着后边的投诚打个伏笔。

徐渐清眼眸低垂,勾了勾嘴角,“你们未免太过低估了姜夫人了。别忘了,她出征前以祭旗为名,硬逼着圣上斩了监军杨彦。这样的一个人,怎会轻易交出兵权。”

三、四月份的事,岂不就是自己离府的时候?

阳光透窗而来,外面鸟鸣啾啾。江蒲有一刹时的恍然,所谓恩爱夫妻,也不外如是了吧。

破布一拿掉,展大宏便大声地辩解道:“我拿着姜二爷赏的银子去要借据,谁想李大爷二话不说,硬诬我是偷的……”

姜朴拈了颗鲜红的樱桃,含在嘴里慢悠悠地道:“既叫我碰上了,少不得问上一问,你们欠了他多少钱呢?值得用人来抵!”

于是便换了套胡服男装,又把桑珠、梅官打扮成书僮小厮,再叫上几个面相凶恶的健壮家奴,以确保旁人不敢往自己身上多瞅。然后套了辆车,马鞭一挥哐啷哐啷地进城玩去了。

“和离?”徐渐清仿若听到了甚么笑话似的,呵呵笑出出来,“这三年来素素尽管胡闹,却从未提过和离的事,她心里也清楚,圣上为甚么要把她从漠北远嫁到江南。至于嫡子,这府里终究还不是……”徐渐清微笑着顿了顿,“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赵元胤面上带着醉人的微笑看向江蒲,反问道:“你是随口一问,还是真想细谈?”

徐渐清做为徐府长子,就算做不成嫡子,监造衙门里也总会有他一席之地,这一世富贵无虞。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现放着富足安逸的日子不要,却偏要和亲弟弟争个头破血流。

梅官恍然大悟。

刘氏听了果然高兴,当下就指定了一个耳珠垂大的妇人留下。说这样是有福之相,定能惠及孙儿。

涂嬷嬷应声退进屋里,江蒲在外屋的椅子上坐了,轻叹了声,心底很是有些悲哀,自己受了几十年平等的教育,这才区区数月,人命在自己眼中居然也有了贵贱!

“安好?”李太君将拐棍往地上重重一杵,指着江蒲劈头盖脸地骂道:“有你这样的孙媳妇,我老太婆连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得,还说甚么安好!”

江蒲横了他一眼,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转眸看去,登时瞠目结舌,“这,这,这也叫亭子?”面前的楼阁丹窗朱户,飞檐列瓦,秀雅瑰丽,哪有半点亭子的样子?

两人抬眸看去,“怎么了?”

梅官还不及推辞,江蒲照过了镜子,站起身抬脚就往外去,“走,咱们瞧瞧二奶奶去,看她在忙甚么!”桑珠和涂嬷嬷,一个捧手炉,一个拿斗蓬,都连忙跟了上去。

“即这么说,那老奴就大着胆子替奶奶做一回主了。”涂嬷嬷边说边就看向罗绮:“姑娘请吧。”

刘氏喋喋不休地教导着江蒲为妇之道,屋外的小丫头禀道:“涂嬷嬷来了。”

可一早上下来,老太君只是情绪上有点低落而已。勉强和李若几个女孩儿说笑了一阵,她就让人散了。江蒲是恨不能即时冲出屋去,可老太君明显还有话吩咐王篆香和刘氏,她只好和徐渐敏老实地等着。

刘氏忿忿地啐了口李氏,才唤人进来扶徐渐清回去。而她自己不过是送到院门,嘱咐江蒲几句罢了。

直到随徐渐清上了马车,她才从醉人的温柔中回过神,瞅了眼自己身上的胡服,惊道:“哎呀,这可是三娘子的……”她边说边就挑了车帘,叫涂泰掉头。

“既然素素这么说,就一起吧。”徐渐清倒是没甚么反应,平平淡说了一句,丢下相顾愕然的两人,带着江蒲主仆三人进了隔间。

女子的美貌,如道闪电般击中了江蒲,她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沉鱼落雁、羞共花闭月,倾国倾城,这些个词用在柳三娘身上都略显逊色。硬要形容的话江蒲脑中只有四个字---风华绝代!

“素素,上车吧!”

往事历历,江蒲眸底瞬时涌上了酸涩,这个屋子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她也顾不得礼数了,转身就出了东厢。

江蒲微微一笑,“妹妹说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见妹妹笑得好乐,随口问一句图得一乐,怎么就招妹妹动了这么大的气了?”

想起自己的洞房花烛,王篆香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在外边上夜的秋雁一觉醒来,见暖帐里透出灯光。只当是有人起来喝水、小解。便悄悄地揭了帘子进来,却见王篆香呆坐在窗前出神。

李若含着眼泪,还不及开口相求,就听王篆香远远地道:“常嬷嬷,你赶紧叫梅官打扮了,老太太点了她的戏呢。”李若性子虽是不好,却也没甚么心机,与其好言相劝,不如吓她一吓。只要她不在老太君面前提起就成了。

江蒲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在**盘问嫌犯的气势,众仆妇心中一凛,把梅官架进了院中。不想,江蒲却又转向常瑜媳妇道:“常嫂子,你去把你们二奶奶请来,终究是她在管事,我也不好擅自替了她。”得罪人的事,江蒲可不想一力担下来,拉得一个算一个!

江蒲从山石后转出来,看了眼说笑着走远了女孩子,又看了看亭子里的一地残红,忍不住轻叹了声,走上前将帕子摊在石桌上,把被绞得七零八乱的梅花都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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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府里自己明面上看着很得宠,上上下下都夸赞二奶奶能干、随和。可事实上,若不是姜朴性情直傲,不是管家理的料,太太估计连多一眼都不会看自己。

江蒲陷在自己的思维里,忽听王篆香高声叫道:“谁在外头?”她话声才落,一个仆妇不安地自屏风后拐了进来。

方嬷嬷正张嘴,李氏已抢在她前边,淡淡说道:“你也是办差,怎么说得上冲撞。”

“……难不成还要二嫂子替他们担着不是。”

“素素……”徐渐清斜了眼床上的两卷被褥,握住了她梳头的手,紧挨着她的身子,与她一同挤坐在妆凳上,轻轻浅浅的气息拂在她的耳廓上:“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

“哎哟,我的大嫂子,你躲哪里去了叫我一通好找!”话音未落,王篆香灿烂的笑脸已到了江蒲的面前,同时戴了一串金钏的手,叮叮铛铛地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