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沉用手抹了抹眼泪，然后看着林峥邺，哽咽着问：“你真的是我的爸爸？”
巨幅明亮的窗外是城市已经亮透的清晨。大群的鸽子在城市高楼和高楼之间旋转徘徊。天空布满鱼鳞似地连片的云层，霞光将云层染透。林峥邺收回目光，又将目光落在沈慕年面前的咖啡杯上，隔着缭缭水汽，他忽然绽开一个笑：“没记错的话，以前你最喜欢画天空，你喜欢印象派，你对光和影的变化特别敏感。”
沈慕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的脸上充满了惶惑和震惊，又类似于悲喜的交叠。沈慕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峥邺，然后又平静了下来，只有脸色还是苍白。她握着手提包的惨白的手却在轻轻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眼睛适应了黑暗，周围的一切隐隐浮出轮廓。沈慕年将自己的手举起来，在黑暗里凝视着五指，她看得那样认真，眼睛里蓦然地滚出几颗温热咸湿的液体。大文学
黎峪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能真的对孩子说出自己的猜测。大文学只能安慰他说：“煜沉乖，妈妈就会喜欢了。”这句话说得多了，自己都觉得乏味。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林峥邺眉头一跳，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彻底解脱出来。
开学两个月了，沈煜沉一直孤孤单单地，从未有人接他回家。他也好像是习惯了似的，一直独来独往。
后来他们去了停车场取车，夜里天凉。黎峪绅士十足地将西服披在沈慕年的肩头。沈慕年估计是心急坏了，也没有推辞，等车的时候她抓住西服簌簌抖。
连雪点点头说：“我也正想提这件事，我们还是到办公室谈吧。”
沈煜沉的眼睛又是一亮，扔了怀里的足球就抱着变形金刚不放，左看右看，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眼睛里盛满惊叹号。
小男孩慢慢转过头看他，眉眼清秀，漂亮得像个瓷娃娃。特别是一双明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雾气，像是无星无月的暗夜，看得人心里潮湿一片。林峥邺一惊，蓦地心中了一枚刺。他又是一阵失神，心里柔软地像是化开了一池的春水。
沈慕年端过咖啡，握在手心。瓷杯的温暖让她的手心握住几分实在。沈慕年抬眼看看黎峪的背影，心思一转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不想干什么，只是手里有一份资料，好像贵公司的财务报表并没有表面的那么风光。”
林峥邺看着自己修长的手，透明的玻璃酒杯里淡褐色的液体反射出酒吧黯淡清冷的光。大文学
“你还挺适合带孩子的。”
沈慕年抬头，一个陌生的男孩坐在石桌对面的石凳上，疏疏朗朗的阳光从巨大的古柏盛开的枝叶间漏下来。风移影动。山间的蝉鸣鸟叫混着清润的山风四下飘荡。
他的眉目清远。十分好看。
他绽开一个干净的笑容说：“你看什么？”
沈慕年连忙低下头，看着怀里满脸鼻涕眼泪的小男孩，小男孩脏兮兮的小手还在石桌上扒拉着叶子玩，时不时地扭动着不安分的身子回头把叶子的碎片往沈慕年的脸上衣服上粘。
“对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你该不会是不会说话吧？……也不对，刚才你命令人时嗓门挺大的。”
“山上有飞瀑流泉，听说在上面还有原始森林，原始森林我倒没有去过，不过瀑布那个地方还不错。”
“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说话呢，这小子挺烦人的吧？”林峥邺站起来，一只手撑着石桌，探身过去，一只手去抢小男孩手里的树叶。
小男孩连声尖叫着蓦地抬起一双泪痕犹在的大大的眼睛望着他，手脚挥舞着就要闹。
沈慕年大惊失色，这孩子可不好哄，眼前的男生到底要干什么。
她拧起眉毛说：“你干嘛，快别闹，一会儿他又该哭了。”
小男孩像是听到了沈慕年的话，嘴巴一撇，眼泪花真的流出来了，他又奶声奶气地大叫：“舅舅坏蛋！坏！”
坡地下面的丛林里也传来声音：“林峥邺，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又欺负我儿子了！！！”
“哈哈，谁让他好欺负！”
这会轮到沈慕年吃惊了，不过惊讶也只是瞬间的事。这个男生是这个小孩的舅舅，也就可以说通为什么这个男生会来找自己说话了。
林峥邺看着小男孩倒是得意地很：“舅舅就是坏蛋，你要怎么样，是不是又要哭？看看你，又要哭了是不是？真丑。”
小男孩突然就收了声，眼泪汪汪地看着林峥邺说：“我不哭！”
“那你还要不要姐姐抱，这么大了还要姐姐抱，羞不羞？”
小男孩就去推沈慕年的手，沈慕年将他放在地上，他又奶声奶气地说：“舅舅羞。”
然后嘟着小嘴就自顾自地蹲在墙角去掏蚂蚁洞玩。
林峥邺对沈慕年说：“打了这个小子，一会儿我们去瀑布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好像笃定沈慕年一定会答应。
沈慕年看着他说：“怎么打？”
林峥邺环顾四周，随意一指说：“反正你们这儿又不止你一个服务员，交给别人呗。一会儿我去告诉你们老板，让他放你走。”
6昊天就在那个时候走了过来。他无视了林峥邺和沈慕年，自顾自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然后依旧旁若无人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林峥邺冲沈慕年一扬眉对6昊天说：“你帮忙看着下孩子吧，就是墙角那个脏兮兮的小孩。”
6昊天没有抬头，只问：“沈慕年，你们要去哪儿？”
原来6昊天知道自己的名字，沈慕年一震。又老实地回答：“去后山的瀑布……你去不去？”
“去。”
“那孩子怎么办？”林峥邺大叫一声，然后皱着眉又开始环视四周找目标。
最后他冲坡下喊：“姐！快找人把谢瑞轩接收了！我把照顾他的人征用了！！！”
然后又是一声威风十足的声音：“你小子，又要去哪里胡闹？！”
“外公，我不是胡闹！我是去散心，有二哥陪你，又何苦在拉上我啊！”
又是一个沉稳好听地男生在低笑：“好啊，你们都走了，看来爷爷就只有我一个孙子了。”
“只有晋天才是我6戴龙的好孙子，哼。”
林峥邺又赔罪告饶。
6昊天在听到6戴龙那个名字时，浑身一震，他垂着眼，谁都没有看见他眼睛里滑过的那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