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峪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他的身体还是小小的瘦弱的,脸却长得越地秀气了。大文学柔软的头又长长了不少,也没有人带他修理。黎峪的心里也是一阵不好受,但是这毕竟是沈慕年的家事,他不好过问太多。

“唉。”

沈慕年笼上眉头的阴霾也散去,她忍不住笑出声:“黎峪,怎么?审计部门的同事刚走,你又纡尊降贵来我这,是不是也要来稽查些什么?”

“喂。”

几个人在酒吧通常以高中时代的佚事或者大学时候的共同好友开始聊,然后话题逐渐暗示到某某的工作上需要他多帮忙,哪家亲友希望他以后多加照拂。他们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为难,小心觊觎着林峥邺的脸色,林峥邺总是淡淡地微笑,眼睛和心一样没有一点温度。

连雪全然不见平时的张狂和傲气,也颇有几分为人师表的得体周全。

连雪和黎峪握手寒暄之后。一双明眸又落到沈煜沉规规矩矩垂着的小脑袋上,又抬起眼对黎峪说:“平日煜沉在学校表现得不错,就是个性孤僻了点,也不太合群。大文学这样小的孩子,正是敏感的时候,希望家长和老师多交流互动,让孩子更好成长。许多青少年的问题都是从小时候就埋下隐患的,一个好的童年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极大,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黎峪也不见平时的轻狂,在学校里他不知不觉中扮演起了父亲的角色。这种感觉十分微妙,然而黎峪乐在其中。黎峪也十分喜欢沈煜沉,或者源于那个南国燥热的夜里,这个漂亮孱弱的小孩曾拽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沉沉睡去,那梦里的一声低唤‘爸爸’,让他心里荡起春风化物的温暖和爱怜。这一晃就是几个月,黎峪平日也爱藉着各种由头来看看沈煜沉。

沈慕年在黎峪的印象里也算温柔沉静,也不像如此狠心的人。黎峪看着沈慕年的情况略微猜出了几分,沈慕年未婚先子,推算而来,这沈煜沉也就是在她大三时怀上的,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学生。或者沈煜沉的父亲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或者是个狠心辜负了沈慕年的人,或者已经死亡,或者沈慕年当时是被强迫……不管什么原因,但是有一点十分明确,就是沈慕年不喜欢沈煜沉,而这种不喜欢是因为别的原因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大文学

黎峪沉稳地笑了笑:“我会转告煜沉的母亲的,还有些煜沉平时的情况我想具体了解一下,不知道老师是否有时间?”

连雪点点头说:“我也正想提这件事,我们还是到办公室谈吧。”

然后连雪抱歉地冲林峥邺一笑,林峥邺点点头以示安慰。黎峪弯下腰蹲在沈煜沉面前,扬起眉毛摸摸他的粉嫩的脸,笑着说:“叔叔去老师那儿一趟,一会儿来接你放学。”

沈煜沉眼睛一亮,迟疑地问:“是接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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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峪皱了皱眉沉吟道:“恩……去叔叔家,怎么你看起来不高兴啊,是不喜欢叔叔吗?”

沈煜沉摇摇头垂着睫毛慢腾腾地说:“去叔叔家也很好。”

黎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温柔地拍拍沈煜沉的小脑袋,站起身,在连雪的引导下往另一个方向的教学楼走去。

他们走远了,林间的风还在微微吹动衣襟。

林峥邺看着垂头不语的沈煜沉,从草丛里捞起被扔掉的足球,拍了拍上面的草屑尘土,对沈煜沉说:“煜沉,要不要玩足球?”

“你陪我玩儿吗?”一双满是希冀的明亮的眼睛,沈煜沉歪着小脑袋看着林峥邺又看看他手里的足球。

“当然了。”

“那……以后你还陪我玩儿吗?”沈煜沉煞有其事地说:“如果你以后都不能陪我玩儿了,我还是不要你陪了,如果不是一辈子,我情愿不要。”

如果注定失去,我宁愿不要?

林峥邺大大地震动,沈煜沉低头敛眉地说这句话的神情活脱脱的就是记忆里的人!

那时候是大一刚进校不久,工程建设系和会计系的联谊。他追着沈慕年跑出会场,在不大的广场里,四周是一圈儿阴阴的树,而身后不远处巨大的银杏群被学校缠绕上了细细的灯管,灯亮时,满眼的火树银花,暗蓝色的像是深海的擎天柱。银白的无端让人想起童话里公主会变成那会变成宝石的细碎的眼泪。

那样沉静美好的夜,不远处会场里的喧腾热闹还顺着风时不时地飘进耳朵。天空有凛冽明亮的星辰,夜风吹在脸上也是凉凉的。他和沈慕年的脸都因为在会场呆太久而缺氧,脸色潮红。

沈慕年扬起脖子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一辈子是多久?有的人今天说了一辈子,明天就死了,也是一辈子。如果注定要失去,我宁愿不要。”

“叔叔,你在想什么啊?”

林峥邺回过神来,看着沈煜沉,眼神变了变。

林峥邺陪沈煜沉玩了一会儿,沈煜沉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这才应该是一个孩子的样子。

一阵急促的铃声在学校上空飘荡,一群小孩子吵闹着从教室涌出来。四周喧闹不堪,像是突然沸腾的一地的星辰。

林峥邺眯起眼睛打量沈煜沉,所有的声音色彩如潮水般退去,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仰面看他的孱弱漂亮的男孩,以及一个模糊的抓不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