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孟唯出生,谈妈怀孕,孟阿姨半玩笑半认真的要指腹为婚,生女儿则做未来媳妇;生儿子两个男孩儿结为兄弟——谈小春出生时孟阿姨比亲妈都高兴。

繁复华丽的水晶灯吊在头顶上,打出耀眼的光芒,黑夜也变成了白昼。

谈小春无力的一声叹息,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站在生锈的铁门前深呼吸,门内林荫小路,正是丁香花开的季节,一阵风吹过,散落一地芳红。她从前最厌恶这个时节,丁香做绿化树种,显得小气不说,香气更是浓郁的至俗至浓,远远看来是道风景,走近却不得不掩鼻匆匆而过。

费劲的睁开眼睛,现妈妈眼睛红肿,但很是欣慰的守在身边。她沙哑着嗓音说了句:“妈——”

桂仙沉声:“谈小春。”

里面骂:“咳什么,咳什么,犯了肺痨去找大夫,公子我不会看病!”

桂仙犯难,询问余夜:“她这样——算开了灵识?”

是个聪慧子弟不错,过目不忘也不假,深藏不露的原因却——

余夜牙缝里嘶嘶的吸冷气:“算吗?”

师父说封住他的睡穴,以免清醒过来擅自妄动血流不止,可就神仙都无要可医了。

门扉被推开,露出谈小春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你带我去看苏瑾好不好?”

活了上万年,杀戮无数铁血心肠,他心里微微的疼,仿佛被一根线扯了一下,轻微、不可忽视的隐约疼痛,为她的信任、为她状似天真实则失望的质问。

这段显赫的历史,至博至徽身为无课园弟子,虽不曾详细听过,却也见过相关古籍,大约顾忌影响,不曾详细解说。至徽去问师父,师父隐晦的告知,妖神是妖界独特的存在,并勒令他们师兄弟只要碰到妖神,莫图好胜心,只管规避。

鹧鸪闻言,面色怪异,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因降魔者围拢在四面八方的鸟儿不少,见了生鸟,俱都聚拢过来,一个个面色怪异的打量它。

仙风道骨的老东西眨眨眼:“妖界大小姐早消失于千万年前那场浩劫,怎又问我来要?”

“不知道他们的小姐长的漂亮不漂亮,若是个美人咱们遭的这趟罪也值,若是个丑八怪就糟糕了,我为美人出生入死还能忍受,为丑八怪,吓!”吐舌,怕怕。

苏瑾风貌绝天下,清雅出尘;余夜生的好皮相,失之冷漠木讷;眼前此人清俊异常,儒生打扮,如和煦春风,如初升朝阳,光芒恰到好处,既不会灼伤,也不担心冻伤,典典型型是个中规中矩的清俊书生。

雪瑟退下。心中再次对连王崇敬不已——先不作他,且给他凉一段时间,等他焦躁不安又心慌失措的时候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怕他不从?唔,连王不愧妖界统领,心机深沉诡计多端…

她惊疑不定:“你,你怎么——这里是——”想到自己给妖物抓了去,醒来身处陌生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又是樊篱这妖…

这一笑,宛如春花绽放,满室芬芳。他自觉活了千年,从未见过这般真诚的笑容,手中扣着的一枚见血封喉的透骨钉悄悄收了回去。对付凡人,他自不屑用妖术。

这老东西,非要揭他疮疤。

至徽眼前一亮,禁不住叫好:“妙!”

至徽慢吞吞:“妖物定是为你而来,你就不怕它们捉了你去做佳婿?”

似笑非笑,眼神懒洋洋,又透露些期许。

“谈小春!”至博突然大喝一嗓子,吓了她一跳,害怕的看师兄面容狰狞,眼大如斗,对她怒喝:“你不思进取不想学好法术,每天脑子里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你是谁?”他想开口问话,但他不出声音。

她阴测测:“我同至长至短有账要算!”不怀好意的看向至长至短,两人头颅越来越低,恨不能埋进地中。

她为自己辩解:“我笨嘛,你说过我很笨的嘛!”

幸亏车内只她二人,红叶连忙上前查看:“天哪,痛不痛?”

绣娘哦了一声,秀气的小口啜着香茶。

好在鸟儿知趣,聒噪片刻即飞离上空,只在途经术三头顶时不客气的赐下鸟粪一滴,绣娘掩口而笑,术三咒骂不停。

金陵人士,姓余名夜字子楚。术三嘴角挂着桀骜的笑容,心里却暗暗盘算。面对素手不慌不忙,身有祥和之气,他自己辩说高僧所赠,凡人,际遇再如何不凡,遇到鬼怪之事,惊慌失措才是正常吧?就算王家镇的镇民,同素手相处多年,不也惧怕他,等闲不敢近身?

闭合心窍,淹没感官,再次沉睡于混沌中。

京城防护本被破坏,因此至徽才护着苏瑾忙不迭的避往白汉城。白汉城一役它损失惨重,又不慎给他逃回重新布防的京城,牢牢护在防御之气最盛的皇城之内,它与一众手下只能望京兴叹,窥探等候时机。本以为苏瑾打算老死京城,他竟悄悄出了城!

“死了我愿意!”

谈小春实在脓包,修习多年没有长进,往往被他拈个术,招来黑狗血淋的一头一脸狼狈,被至徽气鼓鼓的揪回去教训,第二天再撵着满山跑。

出了房间来到客栈大厅,虽是清晨人却不少,稀稀落落坐在厅中用早餐,他三个出现在人前,气氛立刻凝滞。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看着他们。

素手不满,他知道妖神名头,也听过他的赫赫威名,但都是过去的故事——自前任连王一劫,曾经显赫一时的妖界声名全无人才凋落。连王身边妖力高强的重臣们死的死亡的亡,消失殆尽。妖神与连王齐名,同在妖界,不归连王管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高深的妖术,前任连王同他称兄道弟平起平坐,他在妖界是个独特的存在。

绣娘听话:“哦,不是鬼。我是天目,与天相逐。晴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一起呵成。

又问谈小春:“你一直不说,可是…?”谈小春的目光一直追随掌柜,直到他隐没在后屋,才皱眉收回目光,低声:“出去再说。”

小二一愣,为他微笑时候的神采吸引,不由呆住,手上擦个不停直到绣娘好奇的在他眼前晃手:“小二哥,喂,小二哥?”

绣娘纳闷了一下,随即朗笑:“鸡飞蛋打。”

谈小春急得跺脚:“你起来,哎你起来。”求救的看了一圈落在余夜身上:“赶不走的你劝劝她,劝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