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花坐上一条破破烂烂的长椅,微微的心烦意乱。

谢开花看得又很有些眼熟。这位道长和南极仙翁长得挺一致。仙翁是个好老头,谢开花小时候调皮捣蛋没少揪他的胡子,仙翁却从不生气,笑呵呵的还送他桃子吃。如今想起来,实在有些想念。

最后还是在佟言的授意下,朱老爷子开口请各位权贵上楼去拍卖厅。采石场的这间拍卖厅布置得果然也是富丽堂皇,比一楼的大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娇美如花的侍女在其中蝴蝶般穿梭往来,莺声燕语,一时气氛靡靡。

当然这种拍卖会也是只有真正的顶尖儿富豪才有能耐去争夺。比如田仲宣这种人,也就是去见见世面,感受一下那种疯狂的氛围。

只是被这样看着,终归不舒服;搞得好像他抢了荆山的老婆似的。

谢开花淡淡道:“不卖。”

几个人6续上了车。也好在田尉二叔那辆劳斯莱斯是幻影加长版,座位才够。田仲宣陪着几个少年一道坐在后边,车子慢慢启动了,前头一道挡板也缓缓地升起来,后座就显得愈安静。

“学校真是吃错药了!”田尉刚从外头打球回来,一身淋漓的大汗,扒了衣服,拿电风扇对准肚皮猛吹。“不过我喜欢……你说要是以后没事就放个假该多好!”

荆山随手把垃圾扔到角落,大步走上前。他先看了英雄一眼,大概觉得英雄没什么特别,就把全副心神又摆到谢开花身上。等看到谢开花脸上那几道鲜红的划痕,更是眼神一凛,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

而他传了金翅鸟这样修金丹、证大道的法门,金翅鸟哪能不纳头便拜?只恨自己这副鸟样子,不能全尽礼数。

谢开花斜着眼睛哼了一声,重新把柳枝往瓶子里一插,再把花瓶往桌面上重重一放。

荆山温柔地看了他一眼。

大学里的社团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凝聚力、号召力、或者圈钱能力,当然都不能和学生会相提并论,但重在自由,也很吸引学生。可讲实话呢,社团绝对都是骗钱的。大二生招了大一的小盆友,收到的银子交给大三,再让大三大四的拿到饭桌上吃一顿……没了。

他闷闷地说:“肚子饿……”

但谢开花也不打算再和他们玩耍下去。已经过了很久了。如果荆山几个找他呢?

“张春呢,他脾气太躁,你就别放在心上。”

谢开花道:“报告教官!我这几天休息过后,仔细想了一下。人民军队,不怕苦来不怕累,只流鲜血不流泪!我现在也差不多算是人民军队里了吧——反正到时候如果手臂痛,我就走,省得流泪给咱们解放军抹黑!”

心思电转之下,她一时间并没说话,再加上勉力压制□内暴动的元气和血气,更是让她满嘴腥甜,只怕张嘴就要喷出一口精血出来。但谢开花哪里理会她的难处,见胡绵绵不开口,脚下就更猛一用力,踩得胡绵绵脆弱的颈骨咯吱作响。

荆山正好跑过他的身前。见谢开花站着,就问:“你要走了?”

荆山不置可否地看他,并没有答话。谢开花只好道:“是被人……唉,这话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我没那个脸皮讲嘛。”

“那就这样吧……”谢开花手指一点小剑,它昂头抵住谢开花指尖,明明锋利无比的剑锋,却好像孩子的脸颊亲昵地蹭着谢开花:“学长回去记得叫王鹏不要乱说话。我知道他不是妖,但他看上去很服你,因此还是要麻烦学长。”

田尉并没有在意,但已经迈开长腿往回走的荆山却忽然停住了步子。顿了顿,转回了头:“为什么?”

田尉看推辞不掉,也就高高兴兴地谢下。熊哥拍拍王鹏的肩,尽管王鹏还是气愤难平,但终究不敢和熊哥对着干,跟着一道涨红着脸回转了。

好一支?

他正要问为什么,荆山忽然迈前一步,道:“到了。”

果然就听到前边哒哒的脚步声,几个乘警匆匆赶过来。眼看着就要进到这节车厢,那老太太恨恨地看了谢开花一眼,似乎还挺想骂两句,但最后还是咬着嘴唇转过身,迈着小巧但快的步子躲进了再前边的厕所。

那小混混还在聒噪。他身后的那几个人也很肆意地呼喝谩骂,大体意思都是说荆山欺负女人没卵没种。

等几人又过片刻,终于从采石场离开,原本就显得寂寞的黑沉沉的广场,变得愈的沉寂孤单。

一阵夜风缓缓飘过,将一只轻飘飘的灯笼蓦然吹起。底下的树丛也出哗哗轻响,枝叶摇动,仿佛低矮波涛。

却有一只手从树丛中陡然伸出。

“这地方虫真多……”那只手拨开几枝带刺的枝条,猛得往上就有一道人影站了起来。颇为高大的身形,灯笼光下容貌也俊俏,眉心中更有一点红痣——却是那韩曲峰。

“早叫你念个法决驱虫,你也不听?师父的话能不听吗?”

他旁边又站起一道人影。微微佝偻的身躯,花白花白的胡子和头,慈眉善目得很。正是韩曲峰的师父,昆仑青宁峰的长老,青宁道长。

韩曲峰早习惯了师父的调侃,也不去和他斗嘴,只看着黑雾一般的采石场门口,疑惑问道:“师父,你看出来那谢开花是什么来头没有?”

谢开花这名字他还是从佟言那边问到,花了他很多灵石。佟言那个奸商!

出乎他意料的,青宁老道居然摇了摇头:“我盘算良久,还是看不出啊……”

韩曲峰吃了一惊:“师父你的意思是……?!”青宁喜炼丹,在炼丹一道上花费太多时间,饶是如此,也已经金丹有成。青宁也看不透的,也就只有元婴之上的人物了。难道那谢开花小小年纪,已经是和昆仑掌教一般的道行?

青宁点点头。他面色多少有些沉重,捻着胡子道:“这样厉害的人,修真界里却从未见过,就好像石头里蹦出来一般……而且竟也是荆山身边的人……要说他不是故意接近荆山,老道是怎么也不信的。”

韩曲峰挠挠头。他在别人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世家纨绔、一等一的太子,但在师父面前,却总像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师父,那荆山究竟有什么,连掌教真人都看重?”

“他有什么?”

青宁哼了一声。脸上却又现出苦笑:“他有的……恐怕是修真界未来最大的倚靠和变局啊……”

老道的长叹幽幽,在黑夜里显得神秘而诡异。

韩曲峰却觉得有点儿扯淡。

修真界未来最大的倚靠和变局?要真有这样的东西,岂不是能变幻这个世界的气运?这样的宝贝,也是凡人能有的?

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还想再问点什么,他那个一向为老不尊的师父却又忽然道:“诶,徒弟,你注意到没有——”

韩曲峰一扬眉。

“那荆山,和那个谢开花,两人是那个什么什么的关系?”

什么什么什么的关系?

韩曲峰眉心微蹙,转头看到自家师父做了一个特别猥琐的手势。左手食指拇指弯曲成圈,右手食指往那圈圈里来回进出耸动……

他脸当场就黑了。

不过夜也已经这样黑,青宁道长也没看出来徒弟神色不好。

他还在那边愈猥琐地道:“徒弟,看来荆家的小子这个性取向和别人不大一样哦?徒弟,我看你长得也不错的嘛,比那个谢开花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年纪大了点……要不然你就舍生取义一次,也和荆山那个什么什么一下……”

韩曲峰扭头就走,心里第一百零一次把自家师父红烧葱油爆炒十八切。

再说谢开花三个回到宿舍,一天逛下来,都已累极,谢开花更是心力交瘁,随便擦洗一番,倒头就睡下。一直睡到第二天大中午的,才堪堪醒过来。

他一睁眼,就见到底下荆山坐在桌边,正低头不知写着什么。因天热,宿舍里更闷得半死,荆山早脱光了上衣,露出他上半身线条华丽的肌肉。他趴伏在那儿,肩胛骨轻轻抽动,仿佛一只优美蝴蝶。有汗珠从脊柱上滑落下去,画过一道透明的曲线,慢慢渗进低腰的牛仔裤里面……

谢开花赶忙收回眼睛。但荆山的牛仔裤实在太低了,坐在那边都能看见隐约的臀缝。他心跳得厉害,脸又有些微微的烧,第一次觉得仙人所谓的清心寡欲都是放屁。

荆山听到响动,转回头来,就见到谢开花那张红通通的苹果似的脸:“你醒了?”

谢开花支支吾吾地道了是。沈丛不知去了哪,这会儿宿舍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虽然门户大敞着,外边还能听到底下院子里男生踢球的吆喝噪声,谢开花却还是觉得静。静得他能清楚听到荆山的呼吸。

他想起昨晚上那个压抑不住的吻。又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和荆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