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谢开花对他露出的亲昵之意,让身侧总是隐隐传来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注视——他知道是荆山在看他。荆山在很不痛快地看他。

白芍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浑身毛都竖起来,眼看着就要狂。谢开花只好先叫它冷静,耳朵里却听到那个青年笑道:“这位同学,不知道你的鸟卖不卖?”

谢开花登时一声欢呼。他笑得嘴巴大大地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孩子一样。荆山看着他的笑,冷硬的一张脸,就变得微微的柔和。

放假——半个月的假!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学生老师都是一团雾水。但不上课,谁不愿意呢!还有谁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去探究为什么。

谢开花眼睛一亮,轻巧挣开英雄扶着他的手,转过身子。就见到荆山从拐角处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袋垃圾,应该是下楼来扔垃圾的。

当然只是为其治伤,是不可能就令妖兽归入门下。妖精、尤其是鸟类,修行最重自由,本来天性如此,改不得了。但如今末法时代,胡绵绵这样名门大派出来的,修行了五百多年都没有结出金丹,更何况金翅鸟这样的散修?能开了灵智,已经是莫大的缘法。

沈丛也是轻笑,一边摆弄着他桌上的那盆人参,拿剪刀剪掉多出来的一点点须须头。

“看我的。”荆山握了握他的手,随即轻轻放开。

谢开花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掌,指了指前边拥挤人潮,道:“这怎么回事?”

荆山还是有点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谢开花看上去实在是不大对劲。呆的很。

他随即脚上微微一用力,身体重又倏地弹直。浓雾里,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得仿佛九天之上的星星。

但隔了一秒,他就又行动自如。

张春怒道:“给我站好!”谢开花才两腿并拢,勉勉强强有了个站姿。

这谢开花到底是什么人物!

说是被吓到,其实准确来说还是有点犯愣。他把叶尖那点自顾自蓬勃燃烧、却丝毫不往下蔓延的星火看了好一会儿,才拍拍膝盖,慢吞吞地站起来。

荆山淡淡道:“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斩断的。”

熊八锦苦笑两声。但看谢开花怎么也不像是在说笑,只能道:“小谢。”

荆山摇摇头。今天晚上应当养精蓄锐。

好一个学长。

他再看了那男生一眼,才现对方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好看。五官只是端正,但皮肤白得要命,浑身上下更是散着一股清气,又纯洁、又高贵,反正说不出来的诱人。如果把这位舍友放进了深山老林里……

她把声音压得很轻,轻得仿佛夏天的风,像是生怕后边荆山耳朵尖能听到一样。

“我看见乘警要来了哦?”

荆山没说话,也没做出什么多余表情,只是低下头,看了看那小混混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勉强算有些筋肉的胳膊,因为用了力,手背上凸出一点青筋。

看那骄傲自满的神情,眼角朝天的态度,不是在小饭馆门口拦住他要买白芍的小姑娘,又是哪个?

荆山也把她认了出来,不禁眉头轻轻一皱。

那小姑娘同样很快看到了他们。一眼之下,真是新愁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尖声道:“是你!你凭什么带宠物进来?我要叫警卫把你赶出去!”

谢开花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特别爱逗弄这种自命不凡的世家子:“我说过了,是特批的。”

“谁特批的?”小姑娘声音更加尖利。若不是脸蛋长得可爱,就要让人觉得十分厌烦了。

佟言往前踏了一步。他容貌俊美、风度翩翩,更有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睛,立马让小姑娘愣了好半天。等回过神来,就听见佟言道:“是我。”

小姑娘又是一愣。

她身后的几个少年就开始聒噪:“是你?你算哪根葱?知不知道这次集会是咱们朱老爷子办的,真要特批,也只能朱老爷子特批……”

大厅里顿时一片吵吵嚷嚷。佟言嫌恶地别过脸,不愿再自降身份和他们说话。

但他自矜自持,那几个少年却以为他怕了他们,骂得更欢了。为了讨那小姑娘的欢心,更有一个说道:“既然犯了规矩,这只鸟就没收了……”话音都还没落下,已经踏前几步,伸手要去捉白芍。

谢开花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无法无天,吃惊得都忘了后退。白芍见状连忙振翅飞起,愤怒地重重啄了一口送上门前的爪子。

“我的手!”

那少年登时一声凄厉惨叫。

众人闻声看去,立时都大惊失色。却见那少年本来白胖胖的右手,居然已变得血肉模糊,手背上皮开肉绽,隐约能见到森森的惨白骨头。

老天!

看向白芍和谢开花的眼神,猛然间就全都变了。不再是嘲讽、不屑、同情,而换成了恐惧和不安。就连田尉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再不敢去摸平日里乖巧可爱的白芍。

那娇纵的小姑娘,更是吓得都要落下泪来。一双眼睛红了一圈,看上去愈可怜。

在场的唯一没有变化脸色的,恐怕也就只有谢开花、荆山、沈丛和佟言了。谢开花甚至还说了一句风凉话:“又没有让你去碰我的鸟?它肉食性的,可凶了。”

不早点说啊!

那受了重伤的少年被谢开花的这句话气得都快晕了过去。

而沈丛心地就要好很多。

“先帮他治治伤吧。”他说着,就要扶住那少年的手腕,却被那终于反应过来的少女啪的一下把手打开。沈丛一怔,就听那少女道:“不用你假好心!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这帮恶棍!杀人凶手!我要叫祖爷爷把你们抓起来,通通抓起来!”

沈丛哭笑不得。不过是啄伤了手,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那少女又连连跳脚:“还不快打12o,你们这几个蠢货,快打12o救人啦!”

大厅里一片鸡飞狗跳。

就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口,总算是有个能主持的人过来了。厂房门口忽然呼拉拉跳出了一拨士兵,一个个都手持枪械,面容凶恶,排成一圈儿的密集阵型。最当中围着的是一个个头颇高的老头,尽管他须皆白,但面色红润,显是身体不错。

“祖爷爷!”小姑娘一眼瞧到他,就像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找到了组织,眼泪也忍不住还是刷刷地落下了:“祖爷爷,你终于来了!”

田仲宣在旁边看着,早担心得一颗心快要跳出嘴巴。这会儿见到那老头,更是两眼一黑,心道:完了。

这老头的父亲,是当初大名鼎鼎的一位开国元帅。他自己也是在军中做到了大将军,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鬼子的性命,以凶悍勇猛著称战场。如今在京城论资排辈,他可说是数一数二,是连主席也要毕恭毕敬的人物。

他田仲宣带来的小辈,竟和这位朱老爷子的乖孙起了摩擦?

那他以后是真不用混了!

“怎么了?”朱老爷子和和气气地掺过曾孙女儿的手。这孙女,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娇气;可说到底,他们那样顶级的门阀,养了女儿不惯着宠着养着脾气,又有什么意思?

“祖爷爷,”小姑娘又跺脚了。“祖爷爷,他们弄伤了阿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