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陶忍不住道:“故而你就是捕风捉影,裘老大人爱子心切,恐小儿子错付痴心,其实并不甚明了事原委。”

唐糖无以答,赵思危收剑大笑:“你慌什么,鬼宅既破,本王入不得么?你在担心本王遇险?还是担心本王遭陛下责问?”

她嗤一声,绕着屏风就冲进去,一望眼前人,纪陶换了洁净衣衫,早穿得严严实实了,唐糖鄙夷透顶:“你个骗子。”

纪府的大哥哥都十八岁了,那两位不到十二岁的孪生小哥哥说是上了先生府上祝寿,小糖糖无人玩耍,盼得脖子都直,可他俩过了午饭也不见回来。

唐糖一摆手:“等一等,这个凹痕的图案,难道三哥认得?”

这简直堪称诡异。方才那般剧烈的机关移位,整幢屋子几乎都抖动起来,曹斯芳被颠得生不如死,何以这一堆东西竟可纹丝不乱?

唐糖想起他的伤,低了身子去看,那些镖哪里还在!她惊问:“那些镖,方才你下来的时,可是都被蹭掉了?”

他搂着怀中之人,难过得呼吸都阻滞:“故而只画了片纸就这么走了,永从此诀,各自天涯?”

唐糖很是嫌恶:“殿下真是做大事的人,这个当口还有心思玩笑。”

她正琢磨遂州过来何以要赶三天的路,谁知他此话刚完,干脆呼呼睡过去了,再唤不醒的样子。想必是当真疲累到了极致,任窗外鸟鸣如何滴溜宛转,任唐糖偷偷溜开怀抱起了身……书房里只闻他沉稳匀净的呼吸声。

孰料那黑影眼看就要被那小公子触到,竟干脆将刀刀那具肉鼓鼓的小身子撂船篷之上,拽了裘宝旸一同跳下河去,那紫衣公子亦不示弱,回头嘱咐:“照顾孩子!”纵身亦跟着跃入了河面。

“呃,哥……”

唐糖见那蛇毒当真不像是伤着他的样子,心下稍定,行了数步又回过头来调侃:“喂,你近来脸色其实一向不大好看……晚上去爷爷那里,有工夫还是涂好看一点罢,不要浪费了手艺才是。”

“糖糖……”

“他当真这么说?”

“恨什么,不过是烦透了你。我此刻往你心口上一爪子掐进去,一击即中,大人半点活路都无。”

那数目让唐糖将眼使劲揉了揉,那日她手头没有散碎银票,为了打赵思危不要杵在灵堂里生出什么不快,大手笔地托他家小太监代为投下一注。

“姐夫一表人才,又待姐姐格外用心,谁不……可姐夫年岁还小,迷是迷,姐姐总不想误他一世,当时尚不知刀刀已在腹中,姐夫便决意要娶姐姐,苦求不得,守在院外跪了一夜。天亮时分雪霁,姐姐忍不住出院门瞧,姐夫竟还跪在那里,浑身都冻僵了。”

纪方劝:“二爷那时年纪小,也不懂事。”

外头已是天寒地冻,入了这间密不透风的地牢,身上居然反倒暖些。

“我呸。”

“好啦,又不苦,一会儿再寻糖给你吃。要描图对么?没问题,大人这里可有炭枝?笔墨也一并借我用用。”唐糖圆满地替彼此擦了唇角,立时提了笔,着手投入替他干活。

“我白当了差,却没人亲一口以表补偿的。”

“哼。”

纪方噙泪望那祖孙二人聊天,安心转身出去做事,纪鹤龄这才示意唐糖附耳过去:“纪方只当老头子我是聋子瞎子,老头子我耳聪目明得很!糖糖安心,老二再过三日即可归京,消息确实。”

纪二非将她往乾州引,沉心细想,他说不定已在离她千里之地了。他是真出了事,还是不过只是想要给她一些惩罚?

小九天的门唐糖是头回入,纪二去西京前,她让阿步过来点了席面送去的府上。

齐王行出几步又回身问:“有人是不是告诉过公子,我朝三司之中,有你这种雕虫小技的能人比比皆是?”

那个人素来沉稳可靠,即便只是为了纪陶,也一定会不辱使命,将卷宗带到正确的人手中。这个她是极放心的。

唐糖只觉唇齿都几近融化:“又是碎尸味道,又嫌硌手,大人完全可以撒手么……”

“总须去到下一宫。”

“……”

不过天色旋即就暗沉了下去。眼睛依旧生疼痛,唐糖翻出水囊来冲洗,因为身子倒挂,她洗着眼睛,一些水不慎流进了鼻腔。她伸手捏了捏,鼻子竟是异样酸涩,唐糖蓦地顿住了……

“本王自认看人最准。前阵田公子萌生退意,我便知那不过是你一时魂迷心窍,事后定会想明白一切。”

唐糖却不甚满意:“尾部得彻头彻尾再改,制不成墨家那种可飞三天三夜的大鸟,好歹总要让他平滑飞上小一个时辰,不然大人如何用它传信?”

“我不读。”

“我愿意!”

车行半路,唐糖终是忍不住问:“大人就没有话欲对我解释的么?”

“没有!他说没有你就信?敢不敢兜底查?我们办案子的最讲证据,哥是有证据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难道并无打算前往?”

唐糖气歪了鼻子。

“我说假的作甚。”

纪理却将她搂得更紧,还死摁着她的脑袋,坚决不让她抬一抬。

……

唐糖看起来累得不轻:“跑了大半遂州城,晚上过节,半数的酒肆都打了烊,总算在城北的一个小铺子里搜罗到,就差出城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