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到了今次,唐糖竟成了他齐王殿下的唯一死士。

齐王这日亲自送唐糖入山。唐糖推辞过,不过这人惯来说一不二,他说了亲自送,便根本无法拒绝。

唐糖知他软肋,一抹泪:“我在这个地方,除了您再不熟悉别的什么人……”

唐糖本来已经捡回手中书册预备接着读,这刻“吧嗒”落了地,又着急忙慌捡起来,望一眼纪二,讪讪掸一掸书皮上的灰。

“啊……怪我危耸听。对了,今日宝二哥散衙之后不用带我一道走,您自去泡您的汤,我得自己跑一趟东市。”

纪陶的遗物青瓷盒,由大理寺流落至齐王处,后经由她和纪二之手,重又归返齐王;梁王原是求而未得的那个,居然待纪二亲厚若兄弟,看上去根本不是短短数日的泛泛之交。

唐糖想起那夜与纪二一同听到的对话,加害纪陶的人与刺史有牵扯,刺史又与梁王过从甚密。她对那梁王处的水深水浅正有许多好奇……

然而图册好端端在这儿,铁匠铺的手画算题又是从何而来?

“哼,这样才公平,你往后每透一回气,都须想着我。”

三胖把持着大买卖,待小伙伴的分倒是丝毫未减,二人你来我去聊了不多会儿,相约今晨再聊。就是今早喝茶的工夫,三胖随口侃山,爆给裘宝旸一个惊天大猛料。

唐糖登时面色飞红,心慌将脑袋一低,却为那只胳膊一搂,懵头懵脑撞入了纪二怀中。

纪理唤她:“过来。”

这花猫的模样本来还算乖巧,偏偏肥得一身是肉,脑门这儿又长了一撮灰色的卷毛,更生出无穷呆样来。

“哼,我是不知好歹。”

唐糖暗暗惊服,纵是现在,她仍无法将这二人联系到一处。

伙计笑了:“怎么一个?”

“哥就担心一事,就怕我们的去向好容易瞒过了大理寺的内鬼,却瞒不过这会儿就在遂州的你家纪二。你一向的行踪,可都教他摸得死死的,此人实在是鬼。”

“你听到了什么?”

那天以后,纪二的信竟是接二连三地来,一会儿给唐糖寄几张书局印制的人头,为她详解男子眉眼的布局,教她切勿再照着戏台的样子去画眉了。

唐糖在大理狱扮男装,最困扰她的问题里,的确就有声音的问题。她无论怎么压了嗓子说话,出的声音终究偏细偏圆,她从不懂得,原来改变一下声的部位,这个问题竟是能够改善的。

“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纪理心中焦灼,生怕误判,一手托了唐糖脑袋,急急俯身探去……额头与额头一经相贴,他便觉如烧如灼。

“哼,明知我不善辞,不若你自己听……”

“嗯,我不知道。”

把事推在裘宝旸的身上总不会错。宝二爷再不识眼色,也不会搭理纪二。

却又另有疑团难解,那尊瓷盒,分明是由齐王岳丈魏升鉴送到纪府,又何以能算“流落”到的齐王那里。

其实唐糖真没什么亲近示好之意,根本也不指望投其所好。只是当年她弄坏的东西,今日找个机会修补完好,也算了却一桩宿债。

归途之中,唐糖有心向纪方打听起当今朝堂风云,纪方从前常年跟随纪鹤龄在外,后来又服侍纪二,耳濡目染,确然很说得上一些门道。

“顺道。”

连扫三家铺子,运气不佳,一无所获。

南门房是个新来的小哥,回说:“来人只说自己是裘大人,并未递上名帖。唔,是一位年纪同二爷不相上下的裘大人。”

书册与书册中间,埋的正是那个青花瓷盒。

唐糖哪里听得进,频频摇头:“万一有什么,老管家你可要救我!昨夜才不欢而散,今天忽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是好事就有鬼了。”

纪方并不知门外等了这么尊神,奔出来时,二爷对着魏大人是一副欢喜面色,转将过来的脸色,便不尽好看了。

理亏之人居然还敢同他讲斤说两,纪理只用眼皮子将她一扫,一脸的事不关己:“泼出的水?唐小姐不是也同祖父夸下海口,说一年之内,必令纪府添丁?”

纪鹤龄说罢,又是一阵气短胸闷。

因了此前失,唐糖决意小心收敛,纪大人既“托福”,她便顺着他的话硬生生回过去就是:“大人客气。”

“二少……奶奶?”小厮一时傻在半路,不过他很快再次叫唤起来,“二爷您听,那声音如何又不见了。”

“你是个骗子。”纪理恶狠狠将她勒了把,勒得她几近窒息。

唐糖窥见那柱信香即将燃尽,索性贪恋地往他怀里又窝了窝:“门快开了,我送大人出去。”

一阵“呯怦”作响声,墓室倏忽三门洞开,前后左三间相邻的墓室,各自亦开了数道门。墓室与墓室中间,隔了一道约莫五尺宽的沟壑,她低往下瞧,沟壑下方漆黑一片,似是有个不可见底的深渊。

“大人不要怕,这么点宽的沟一跃身子就可过去,随我往南来。”

纪理明知唐糖一急,连南北斗辩反了,竟也懒得辩,她指着那儿,他便依携她一跃而过。

唐糖由衷赞叹:“大人的轻身功夫真俊啊,我们抓紧工夫往东。”

事实证明墓室每次悬停的时间纵然相对固定,然而唐糖愈是心急想要纪大人回到上层去,愈现根本算不出来正确的归途。

纪理倒不语,由得她迷宫般的墓室里胡乱指路,每次墓室悬停、墓门紧闭之时,便重将她暖在怀中。

穿梭了许久,却根本不得其路而出。

唐糖想起自己这四天四夜混在一个墓穴里,实在是怪脏的,被他搂得挺不过意:“其实大人将您身上这件羊皮卖给我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