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想着,余光像风衔的脚边扫去。他的裤脚露在外面,两两将鞋子重新给他套上时,却瞧见他脚腕上一抹黑色的伤痕,也不知道是怎么受伤的。

姑娘?前几天不是还叫她高人嘛。两两又道:“你送我的那根朱钗上面的宝石萦绿,也很漂亮。”

这样在天界走了一遭,大约只有一个时辰,可回去便已过了一个月!天,这下可糟糕了。两两反应过来她将师父独个放在房中一月,心思一紧,急得都要掉下泪来。

妖皇已经失去一心,这时只急于去吞噬塔内众魔的修为,便没有躲过。师父催动清微剑在她眼前,她握住剑,妖皇正要抵抗,却听她喉咙里的一声“吾夫……”

两两挨个像他们看去,虽然在塔内,他们四人受刑最重,但在皮开肉绽之下,仍能瞧见他们眼中往日的风姿。两两灵力一动,已然望见他们的过去种种。枫崖面容神武,是手持长戟的魔将,月聆为暗影中的刺客,飒沓如流星,深沉不露声色。秋见与冰王为孪生兄弟,两人护卫魔王身侧,一齐出手便如魔王三头六臂一般。

摩苏罗道:“仙道盘桓,终日对着这云海,迟早会怖畏这片空寂吧?也许终有一日,你会遇上某个人,与她一见如故,倾心相许,将半生沉寂送与一夕欢愉……便无法再脱出红尘了。”

可话才刚出,便想到师父抽出元神去对抗妖皇,回来后便变幻出昆吾宫的景象,与她多待了片刻,还没等她察觉出什么异样,他便开始运功制那五行玄灭阵法来结界,师父把私与护佑天地之责分得清清楚楚,原来沉沦的也只有她自己。

这是师父的灵识,所以才可以随着她进来。两两知道,其实师父正在通过风铃小猪看着她,保护她。这样一想心里便暖了大半,救师父的心就更加坚定。

拂逆皱眉:“这……”

脑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不敢问。但手掌却被他拖起走向昆吾宫内。殿中一切皆是原样,他拉着她手一路走到她住的那小屋子,小屋子里有许多的云彩,一见他们便叫嚷:

拂逆一笑:“你确与昨日大不相同,面容足够淡泊,心思足够紧密,本公子说什么恐怕也听不进去了。”他那狐疑地将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心想,昨天不过是个喜怒尚形于色的小魔,如今怎么光是眼前这一副冰雪冷淡的面容,便让他觉得刀枪不入了?

两两噗嗤一笑,这家伙摇铃铛当作心跳,还没回过神来,小猪又说:“女主人,我要亲亲。”说着就飞到她嘴巴前面,用布团子在她嘴巴上碰来碰去。

嘴巴才刚贴在伤口之上,忽然一个沉声从头顶问出来:“你在做什么?”

她挣扎地爬起来,去拽门,门用力也打不开,这里没有窗子,没有光孔,她找寻了一周之后已经她实在太过恐惧黑暗,那是千年前不可磨灭的阴影。她浑身哆嗦着躲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

玉宸一愣,抬眼望着她,思考应该如何作答。回答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文字之意思博大精深,这个喜欢又到底该按照哪种解释为好呢。

然而她又觉得奇怪。自她吞并了空瞑的妖力,浑身的修为已有六万年,六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困住她,难道是妖皇、祭容,或是仙界几个金仙吗?可是师父就在附近,他的气泽笼罩着这片山头,如若想要蛮过他是不可能的。

玉宸余光扫着两两走出门槛去,含了一口茶咽下,说:“就说‘槛’。”

玉宸微侧了侧头,睨她一眼说:“都湿透了,再穿一件。”说着又不知从何处召来了一件衣裳,稳当地罩在她身上,又自然而然地扭过头去负手而立,缓缓说:“你之前的衣物上有妖迹血污,就算清除,那死去妖物的气息也仍在,吾便扔掉了。吾已分灵识出去,请人为你造了几件衣裳,放在你原先居住的房中了。”

平稳地飞在九天之上,两两的身上愈地温暖起来。身体里的气息逐渐地被压下,变得平和柔缓,她幽幽地醒转过来,望一眼师父的下颌,却仍然脑袋不支地靠在他的胸前。

两两心里惶急,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好依走过去。但因为心中逐渐上升的担忧,她已经不再害怕,在他面前站定后便问:“您所说的大礼到底是什么?我究竟有什么功绩?”

水华面容惨淡地笑说:“我已经立誓,不会让您因此受到任何威胁,否则我死无全尸。如若空瞑大人想要对您下手,我的血就会溅落在他的肌肤之上,他的容颜将会永远腐朽。”

空瞑忽然盯住她的胸前,说:“那个铃铛倒是别致……”

虚夷叹一口气,道:“我只是不想你越行越远,我怕……”

“可是魔尊祭容究竟为什么要联合妖界?她到底想做什么?妖界与仙对立数十万年,毁天灭地、吞噬众仙修为、占据昆吾神界是他们不变的夙愿,但祭容呢?魔界都是入魔的仙人,不吞噬修为,没有灭仙的野心,大部分被关在降魔塔中炼狱苦修,其余东躲西藏,时间久了众天兵天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祭容的野心到底是什么?”

两两仔细一瞧,虚夷就这么将她摁在了座上,双目温柔缱绻地瞧着她,嘴唇缓缓地贴下来,含了含她的耳垂。

银色战袍的天兵天将在云端而立,无垠在前面被两个人驾着,身体疼得一直嘤嘤叫。

只听祭容低沉媚骨的一笑:“小子,闪开。”

她不知是不是想得太多,但心头的疼痛却猛地袭来,忍不住便上前去唤他:“无垠。”

两两于是便去了厨房,瓜果蔬茹一应俱全,她于是便自己做了起来。快做好的时候,香味从锅里扑出来,几个柴房劳动的僧人路过大赞,纷纷要求吃点她的素斋来改善伙食。她于是舀了几盘给他们尝,有个僧人吃完后便赶忙地出去干活,在外头说了几句,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又有僧人陆陆续续地过来,问她还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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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就来,魔者随心所欲。佛者呢?”祭容轻声一笑,妩媚非常,声音低沉惑人。

从外面深吸了一口气,清新入鼻的无患子味道,但好像还夹杂着一点……非仙非妖的气息,这是为什么?

——你恐怕没力气抓我。两两心里说。

但只有一瞬,那吸食感却骤然停住,身体里忽然被温暖宏厚的气息包围,这气息涌聚在丹田,源源不断地注入进来。她手指拿起十根丝编织的毒阵,向空瞑的头上撒下。

“仙界已派出众多天兵天将去捉拿她,可有了结果?”

只才迈出了几步,前面的仙人聚集一团,已经拼起酒来,两两想从人群中挤过去还真是难事。

虚夷哦了一声,低头吃着盘里的什锦,吃了一会儿看她目光呆滞,嘴巴半张地看着她,将筷子所夹的一颗枣子向她嘴巴递过去。

她面色不改,直直盯着他沾满血腥的手掌,伸到她面前时她也没眨了一眨。妖爪降下的一霎,两两唇微微动,低声叫了一声“虚夷”。

空瞑跪身低头叩:“她既为行尸走肉,不如妖皇将她给了我。”

他的身体逼近过来,两两想要躲避,却现怎么动都动不了,正想声咒骂,却连喉咙也被堵住不出半点声响。

“越来越多了,否则怎么这么多人过来要喝角彘的血。姑娘行走夜路,可千万要小心。”

她原本也想要吃掉师父。这就是妖兽的本性。而她无父无母,化生妖灵,根本就和大庭麒麟之族没有半点关系。

红衣妖将棍子拿起,在鼻尖一嗅,闻到淡淡的血腥和根枝的味道,随后说:“你的废话还挺多么,两两,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如若三天之内你不交出幽冥主君之剑冰魄五浊剑,我便不会再留下你的命了。”

这一次他没有放过她。他用舌尖启开她的唇,在里面像一条水蛇一样撩拨着,两两的浑身早已经通红,温度几乎将自己灼烧起来。

庄诸仙人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瞧着你两个站在一起就是登对,其他也不好说什么。”说罢便向他自己的屋子闪去了。

两两终于被他整的破涕而笑,果然觉得有个疼爱师妹的师兄还是有好处的。

两两着实有些震惊,更是哭笑不得。然而看那子华上仙的怒目以瞪,而他在一群人当中的地位最高,且还是和自己同住一个殿,便了然如果他对自己是如此态度,那整个殿上就更没人能站在她这边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说话,由他们这些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虚夷一手就势抱住她的头,另一手托住她的腰,两个人一齐倒在石阶上。

姜鸢愣了一愣,回头盯住她,端详了半晌之后,对她说:“方才便听到集修殿上的铃声响了,乖巧的徒儿应该去上课了吧……”

三位仙人互相瞧一眼,心里已经了然。虚夷是风衔一纸书送来的。风衔是谁?上界五帝之一,风氏大神之后,也是一位备受尊重的玄仙,想必虚夷的友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的肉身本来自有形状,但终归会与灵魂融合,变成这个清丽的,有三分像她的面孔。虚夷望着她愣怔住,手握着她光滑地肩膀,竟然一时也不知道该松开。

想了半天,下定了决心说:“是一个女仙人教我的,她说只要说会做这四个菜,你就会收我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