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瞑跪下答:“属下不敢忘,只是魔尊祭容为她解除了妖法,恢复了容貌……”

两两思索一阵,觉得虽然计划失败,但许诺终是应该履行的。她问水华:“空瞑去哪里了?”

空瞑已然褪下衣物坐在盆中,水华为他灌入温暖的泉水,随后拿起巾帕为他擦洗。

阁楼下众人望见一股身披薄纱半露的女子在天空一闪而过,皆以为是天女下凡,连连兴奋呼叫。

虚夷叹一声,目光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两抬起头辽想了一会儿,虚夷瞧她眉头拧着苦思,以为她并不喜欢热闹,只好说:“如果不喜欢,那就……”

一开门僧人便惶急开口:“刚才无垠正在路上走着,突然有几个凶神恶煞地人从半空中跳下来,将他抓起后说,只有您去寺外见他们,他们才肯放了他,小僧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事,住持也已带人去找了,但还是遍寻不到。”

祝衍在门外以心传语。两个昔日的好友隔门而立,皆凝神戒备。

虚夷感觉出了她的异样,想必是因为他这么一问,她心又乱了。他站起来扶着她:“不如我们出去瞧瞧,方才回来时,不少僧人在补那墙上的壁画,十分的精美。”

两两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传音给虚夷:“我记得早上洗脸了,是没洗净么?”

祝衍托腮:“那如果六界苍生和你心爱之女子一起掉到水里,你先救哪一个?”

虚夷纠正:“尼姑。”

两两说:“我有一点修为,可以变作一个男身。”

他跪在地上吐了几口鲜血出来。两两看着他面无表,只说:“我已照你所说的做了,我的面具可以摘下了吧?还有,你答应要给我的千年修为,现在便给我。”

千丝抬眼怒目望着他:“空瞑,你处心积虑要杀了我,究竟是因为妖皇痛恨我当年逃走,还是你自己想要吞掉我的灵力和修为?”

世事难料,师父陨殁才六百年,她竟然落到了这步的田地……真是可叹可笑。

——你又为什么要找到她?

“听说风帝最牛逼的术法是幻术,这宫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幻象,有可能这葡萄也是。”

两两躺了一夜,翌日喉咙终于可以出一些沙哑的咿呀。夫诸、水华一早帮她擦身,给她换上空瞑送来的凡人衣物,将她拖了出去,在村正当中空地上瘫软倒下。空瞑徐徐走出来,村里妖化的凡人也从四面聚拢而来,各个面如惨灰,眼中异色,嘴角獠牙如兽,拜倒在地。

他说着站起走过来,脑袋里思索了一阵,背出来:“尝伏羲之女摩苏罗,于东荒大泽救帝而掩埋自身于沼,帝掩泣千年,摩苏罗尸感念父恩,遂浮岸自现,洁如飘玉,栩栩如生。帝注血渡命,后三百年,摩苏罗苏醒,神识昭显,六界以庙祝拜为腾蛇大神。这是摩苏罗神龛之中的文字,你以后可以去瞧一瞧。”

“怎么会不知?你的这副脸蛋,只要活得长久,没有人不认识……”

很快排队的人喝完血便散去,少年又从伤口取了一口血,送到昏厥的两两肉身嘴边。两两看到血吃惊地问:“这是什么?”

卷耳哼一声,站起来,重新坐到座上,说:“孽镜照见你生前的一切,你既然照过了,就什么都没看到吗?”

子华道:“此事说来丢人,子华只想私下聊表歉意。”

姜鸢嗯一声,目光寥落地略过虚夷,却见他只望着两两,嘴角带着不经意的笑。这样的神着实侮辱了她,她甩着袖子便出去了。

这里不是昆吾神界,虚夷也早已经度过了金丹期,她明明是惧怕这样的亲吻的,可这一刻却很怕再推开他,好像一推开他,自己就会回到被妖狼追杀的恐惧当中去,好怕自己被那孽镜吸食,好怕再也见不到师父。只要自己还活着,师父做过什么,多么残忍,又有什么重要呢,她还能感受到他这样灼热的气息围绕在周身……

等死不是她的性子。她在地上捡了不少石头子,也从旁边树上折下一根最尖最实的带刺木棍,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狂逃不止。

木盆缓慢地飘在身侧,还是翻出了不少的水。两两在水里瞧瞧自己的容貌,这一段时日,她的这副男身的容貌越来越像自己,也越来越像女子,简直便除了身上少了两块肉,身下少了一块肉,就明明是个女子。可若是真的仔细去摸自己的胸膛,好像也更加的柔软了些,这是为什么呢……难道随着灵力的增加,她的魂魄就会越来越强大,进而对这肉身塑形得这么严重吗?

想到这里,也不知风衔有没有好好保护她那没了意识的原身,可千万要续着真气,不能让她断气而死了啊……

虚夷低头抿唇笑笑,这笑容让她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位藕色裳裙的女子,面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和她原身的岁数差不多,但对比这些凡仙,气质却是大大的不凡。

虚夷很快地帮他束好髻,整了整衣衫,看着的确是整肃了,于是戴着他飞上那一万多阶的阶梯去拜见这三位仙界久负盛名的玄仙。

虚夷手停了停,余光望着她说:“你既然由人指点,做了我的徒弟,却连一声师父也不叫吗?”

众人出嘘声,各个面面相觑,此人好大的口气,居然叫仙人来见他。”

——

在这些人之中簇拥着一个女子。初时她没有抬头,两两也没有注意到。直到她感觉到了屋顶偷瞧的两两,抬头望过来,莞尔一笑。

如今这把旧物重现,她的双腿不禁有些隐隐地疼,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两两,你的腿骨还会长出来,可如若不补这把琴,上古之神的灵寂便会消失。摩苏罗守护此琴一生,最后以身殉琴,以骨作柱,而今你拥有了她的心,就要为她,做出她应该做的事。”

“两两。”他忽然叹了口气,两边的手肘弯曲下去。他弯曲个什么劲,两个胳膊本就在她的肩膀两旁地面撑着,这样一弯曲,他的脸都要蹭到她睫毛了。

虚夷愣了片刻,答:“看得琴谱。”

两两自然不能听他的,再不管他,若是一口气运不上来就要吐血了啊。她的手掌和虚夷的胸膛前尚有件布料,总觉得这阻隔实在是讨厌,于是将手从他衣襟里伸进去,着着实实地紧贴他汗湿又光滑的胸前肌肤上。

两两小心翼翼地扫去棺盖的湿土后才缓缓将它开启。这里存放着师父的衣物,于她来说是最珍贵的纪念。可是该怎么和虚夷说呢?

这笑容两两就不懂了,但他居然自己拿过她手上地衣物穿起来。腰带宽变扎个带子,将长长的裤腿袖腿全都挽起来,又默默去修炼气息和术法。

云团说:“打坐,打坐!”

“为什么不可以,卷心菜很可怜。”

虚夷跑着跑着,忽然也将腮帮子鼓起来,大声叫:“呼呼!呼呼!”

风衔亦纠正:“师父喜欢任何人,就是不喜欢你。”

蛋蛋挤着泥水里出很长的一声滋--,不知道在表达什么绪。

掌教这回可不管许多了,不能教一个小疯子把东殿砸了,再去砸西殿,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喝道:“你想去做什么?”

两两将脸从披头散中露出来,女鬼一般幽幽说:“喝酒。”

西殿有酒窖,掌教自然知道。但喝酒似乎不是什么大事。过了一会儿有人上来,在他耳边耳语一句。

他连忙转身,深深鞠躬道:“果然是太上玉宸君,我等多有不周……玉宸君之弟子与天帝同门,天帝曾说太上之弟子同尊,我等恭请这位魔……仙长品尝本山仙酿。”

灰袍和黑袍长老自然知道轻重,对着玉宸躬身一揖。众人见连三殿长老都行如此大礼,遂一同长拜。

玉宸望了望太阳,眼见日已西斜,于是道,“免礼,天色不早,吾与弟子先在西殿借宿一晚,明日启程前,可以向吾讨要修理资费。”

“是,是……”掌教应承下来,指挥众人散去。三位玄仙面面相觑,一来觉得如此大仙光顾山头,不能不说蓬荜生辉,二来揣度谁敢跟太上玉宸君讨要修理钱,还是只能向上面汇报了。

月上山头时,两两抱着酒坛坐在酒窖冰凉的地上,想起上一次在这里,喝了许多酒,一觉醒来便望见虚夷安稳地躺在她的身侧。他恬静而温暖的眉目,和着撒进的阳光一起照耀着她,才使得她闯过一个个的苦厄。

而今的他……又去向了哪里……

脑袋越来越糊涂,眼睛越来越迷蒙。酒窖里缓慢走下一个人,一语不地在她面前坐下,乌如瀑,面容如昔,她嗓子干哑地唤:“虚夷……”放下酒坛,摇摆着爬过去,抱住他的腰间,靠在他腿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么写完揪心的第二卷了,好舍不得虚夷……结果你们都不咋想他的……可是女主和作者都好想他……

作者菌要深深地怀念他,带给了两两苦逼却美好的一段岁月。但是,以后会更好的,二二,考虑一下师父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