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两两又感觉到那灼灼目光投向她,于是迅速地侧脸去看。

玉宸不假思索:“救摩苏罗神。”

瞧他的意思,便是说,你就是笨,什么也别想了。两两叹一声,把斋饭打回来端回屋里,和虚夷坐在一起吃。虚夷吃素吃得习惯,两两却不同了。虽说以前在昆吾宫,跟着师父只吃素的,但后来被卷耳和寄生妖女打下轮回,在山里当孤儿当野人的时候,她都是靠吃肉活着的。

两两向虚夷望一眼,已然得到了相同的答案。虚夷带着她从窗口废除,径直飞向了西山上的佛寺。

只是在原地逡巡了一阵,空瞑忽然从天空降下来,提起她的胳膊将她拖着,带着她向下界直落而去。

他用灵力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有窸窸窣窣的打斗之声。想了一会儿,给两两周身下了一个保护的结界,随后走出去看。

面前的屏障在触碰之时,便忽然消失。两两不敢回头去瞧虚夷,只怕看到他的眼神心里会更难过。

两两也四周都望了一圈,哪里看得到什么时而会变成红瞳的女人。如若这女人一直闭着眼睛,那她想找到这女人,就比登天还难。

她只好回到仙人席间。这里小仙聚集,一边兴奋地吃着果盘,一边啧啧称赞。

空瞑嗯一声,“倒是都聪明,知道妖皇说的是不让她长得像摩苏罗大神,如今也的确是不像,你们日后伺候她,村东两户七口的脑髓,随意吸取。”

摩苏罗……两两两眼无神地望着头顶,身体虽然无法动弹,但听到这个名字,脑袋里还是一阵剧痛。

她搭上他脉搏一摸,跳动如常,他还以为她这意思是主动献身,迎合地也将她手握住。两两顺势将他扳倒,手在他后脑摸一阵。这一摸却摸到一个细小的洞。手指探出深冰,却觉得脑中已经是大半掏空。

凡人少年在村中落脚,牵着猪扛着两两进了房屋。门前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排了长队。少年将那角彘招过来,角彘像狗一样听话得过来。少年用眼睛盯着他数秒,那角彘竟然悠悠昏倒。

卷耳目送她的红衣飘走,终于低头扫视着两两。看她抱着肩膀如此痛苦,不禁笑道:“这毒还没侵进你的全身,令你浑身骨头俱烂吗?唉,你的命可真是大得很。”

待得人尽散去,掌教长老叫了虚夷去传授大乘修炼之诀,那久不露面的子华上仙忽然叫住了两两,目光诚恳对她说:“前次之事多有得罪,不如借一步,让子华给你赔礼道歉?”

两两瞧她这么说,内心有点反胃,但她不想再和姜鸢纠缠什么,于是说:“不恨你,是我自己没站稳来着。”

虚夷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手上的温度也越来越烫,炽热的呼吸拂在她面上,听到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你说的是狮虎,而不是师父。”

远处响起了长长的狼啸,两两睁开眼睛,望向四周黑黢黢的山林寻找那些绿色光耀的眼睛。果然便看到了两三只,随后越来越多,从四周渐渐地逼近。

凡人的计较太多,殊不知这六界天地,有的妖类无男无女,或者时男时女的,一样嫁人娶妻传宗接代去了,断袖有什么稀奇的嘛,何况她的魂灵还是女人,莫说本来同虚夷便没什么,就算是有又能如何呢。

众人异口同声地哎呦一声,嫌弃地后退了几步。

子华上仙笑说:“就知你会问她。鸢儿听说你收了徒,去卧房找东西,说是要送给你这徒弟。”

明天可真多事,还要再经历天天上课的日子,真是觉得她这个上仙好生辛苦……

这时虚夷将一根手指伸入了水面,小范围地搅动起来。她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虚夷手指撩动水面,就好像在撩动她内心一样,看得她黝黑的面上也有些燥红。

“这小子下面只是用兽皮裹了一裹……”人群中不知道谁冒出了这么一句,一大群人哄笑起来,钻到他身下去瞧他兽皮裙子里面。

两两听懂了,原来风衔已经赶来救她。他也同她一样,没有警觉妖会先同卷耳联手对付她,还将保护的封印全都下在玄慕山上去保护虚夷,这才着了他们的道。妖界……可真是聪明啊……

她停止了挣扎。等了一会儿,云端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红衣黑的女子,她乌没有束起,顺顺垂在一侧肩头,殷红艳丽的锦绣长衣和云袖垂坠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容颜,却有种暧昧莫辩的味道,款款举止撩人心思。

“本来打算你练出不老之身,我就将这把属于师父的剑给你,出神界之后免不了遇上刀光剑影,总会用得到。但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她不解,可是心脏好疼,疼得在地上打滚,疼得大叫:“什么是摩苏罗之心,我不要,师父救我,救我啊……”

只怕正好压到一些冒头的灵物,它们就只好回去重新修炼了。

但是!虚夷怎么能去看哪种污秽的玩意,这不仅是对虚夷的玷污,也是对师父的玷污,师父是净洁无垢的大罗金仙,虽然凡尘百世轮回中也曾娶妻无数,虽然神仙二十余万年也曾留下些匪夷所思的八卦,师父也仍然,永远,生生世世,都是,净!洁!无!垢!的!

她把手抚在他前胸,贴着薄薄的衣物感受到他胸膛的硬实,但却是滚烫的。

她愣了楞,这孩子声音粗了,跟她生气的样子像小大人:“我没让你出来,你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说话间已经在研究该怎么解释这个衣冠冢。

不仅如此,她还在典籍里找出凡人的那些个礼教的典籍,指望他了能受些教化。说来小时候她自己也最不喜欢看这些玩意,拿给虚夷都怪不好意思。

两两收回手指,身体瞬间有些冷,很快便又稳定下来。方渡给了虚夷一千年的修为,自己统共也就一万年修为,如此抽掉一成,身体一时不适应,气息调顺也就好了。

“两两……”

床头的六个镶青玉檀木盒却整齐摆放着。里面都是自己珍藏的一些师父送的小玩意,她每天晚上要全部摸一遍才能睡着。木盒的檀香扑鼻而来,一如往日的沉厚。两两看着便百般感慨,转头在看虚夷,虚夷不知怎么的从云团上掉了下来,整个人脸朝地趴在地面,吓得她魂儿都快没了。

风衔牙齿一碰:“不让动就不让动。反正师父一向都喜欢我。”

头晕还没止住,两两手伸脚伸地,却在泥滩里越来越深。自己也没能走出来,更不用说止住一个蛋蛋的坠落。

虚夷低下头,默默地望着地面,声音沉着下来:“既如此,便不劳烦仙君。”

他走到两两的身边,将她的身体缓缓抱起,手掌一刻不停地位她传导着温热的真气。

祝衍看着他抱着怀中的女子踏出房门,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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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夷守着两两,但她仍然在昏睡之中。她的眉宇紧皱着,不知又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他贴着她的耳边说:“别怕,想想晚上吃什么呢,这山上有不少梨子树,正好梨子熟了,等你醒来我们一起摘着吃。还有很多松鼠,这里的松树不同昆吾神界的那两只,它们的个头更小,更可爱得很。”

他的真气也要消耗殆尽,但仍旧在无休无止地为她注入,眼睛越来越累,疲惫地再睁不开。

就这样睡了不多时,忽然听到几声轻笑。虚夷听得出,那是魔尊祭容的笑声。

他的脑袋瞬间清明,惊坐起来,便看到祭容站在门边笑意盈盈,却满是轻蔑地望过来。

原本还没有到晚上,但窗外门外尽是一片阴霾笼罩,如同暗夜不见五指。

祭容袖子一挥,便有一股邪灵的气息袭来,虚夷抽出清微剑将那邪灵之气挡回,站在榻边与她对峙。

祭容皱了皱眉,目光望过去忽然有些惊讶,“这是……太上玉宸君?”

虚夷冷冷开口:“我名为虚夷,并非是你口中所说的人。你若是想迷惑两两,就要先问过我的剑。”

祭容哼一声,端详着他的名字:“是啊,若是太上玉宸君,力量可不止这一点……虚夷……虚夷?这两个字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的意思。你可真够玄的。”

她顿了顿:“本座并不在用邪术迷惑她,只是帮她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否则最终是疯而不是魔,那可就不是我力之所及了……难道你宁愿看着她死么?那老匹夫怕她为祸苍生不肯救,现下就只有我可以救她。你好好地想想,她入不入魔真的比她的性命还重要吗?”

虚夷愣住,手里渗出冷冷的汗水,浸在剑柄上。

祭容趁机传魔音到两两的耳里:“两两,你不想知道太上玉宸君当年剜下你腿骨的苦衷么,你不等到他亲口告诉你吗?就这么将摩苏罗神心拱手让人,让妖皇重演旧事吗?入魔并非就意味着作恶,只是得到比仙更自由的身体,脱去那些规矩,你会更加强大。”

“跟随我,你就得救了。”

虚夷无可奈何地望向两两,她的双眼紧闭,两唇抿着,好似心里有万千的苦痛。前方路途何其艰难,如若真的跟随了魔尊,将来又会如何呢。

可是他不能让她死。不论她是轮回百转,还是仙魔妖鬼,他都要陪着她。千山万水,艰难险阻,大不了便舍了性命,陪她一起闯吧。

两两眉心的堕魔标记忽然跳脱出紫光,氤氲的邪灵之气渐渐从她沉睡的周身散出来。

虚夷弃剑抱住她,双唇亲吻着她的面颊,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她糯糯的声音说:“虚夷……你弄湿我的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入魔之后还是萌萌哒,二二哒,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