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回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有点道理,正要点头说懂了,却被虚夷似笑非笑地打断:“不要费脑筋了,已经到了吃斋的时间。”

用仅有的修为灵力观微一阵,这镇子北边和西边都是高山,不好逃走,倒是西边山上有个寺庙,佛光普照,渡化一切世人。六界一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佛门清净,我佛慈悲,即便深藏罪孽深重之人,只要有求于佛,就会受佛光护佑,没有人可以从佛寺里现他的踪迹。倒是个躲避的好地方。

那不然怎么样,两两拿起铃铛在缝隙撅起嘴来吻一吻,又塞回了衣服里面。

风衔看她闭上的眼睛竟然一眨不眨,待要再和她说两句话时,厚重的鼾声从她嗓子里了出来,一时间兴趣全无,只好侧身支着头,看她能睡到什么时候。

两两叹口气:“你若是不放我出去,我就撞到头破血流。你要看吗?”说罢便真的向屏障撞过去。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两两心说:但人这么多,你又像木偶一样控制着我,我该如何寻找?

两两习惯性地向自己冥君的固定席位上走,但还没走到一半便觉伸出的脚好似被绳索拉住,再要往前,脚便如被刀割下一般疼,好似脚上被人穿了一根线,而自己正如线上木偶一般。两两缩回脚那牵扯感骤然消失,知道空瞑必然对他用了牵引的妖术。再往前走就是诸天帝君,诸位上仙玄仙金仙之席,位子标得清清楚楚,几个天界遵崇的金仙和帝君会看穿他施的妖法。

夫诸是个手狠的,刚说了一声遵命便手起刀落,在两两际正中到眉心划下一道。水华仔细琢磨了琢磨,轻轻柔柔地下刀,将她这一道补成一个蝎子形状,还刻出节理。这刻的细致,因血丝丝渗出来填满划痕,嫣红得反倒好看。

当空瞑把两两灵力四溢的心脏第到婴儿面前时,婴儿的神凄然而痴绝,抚摸着跃动不止的心,声音忍不住微颤:“摩苏罗……摩苏罗的心……”

这小妖虽然被她逼得没有出一招,但躲闪腾挪变身却是道行不弱,也算是废了她一番功夫。烟雾渐渐散去,少年打开屋门端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并米饭,还实在太客气。眼见外面夜幕已起,只月亮还没出来。周围的妖气越来越重,唯独少年身上毫无特殊的气息,实在让她觉得不对劲。

这少年天生伸手矫健,跑起来时并没有颠簸,反而如同乘云搭雾一般的平稳。想想倒是个适合修仙的好苗子。那角彘已然在山下平坦处等候,待他一来,便由他坐了上去,远离昆吾山镇妖之地,向阳山下的村子奔袭。

红衣妖看一句话便把他吓成那样,目光里的轻蔑流露出来。余光扫一眼两两,便转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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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鸢一愣,就势用手去抹掉眼泪,望着两两说:“我本想要扶着你,结果还是没有料到你生了自尽的心思,没能拉住你,你可恨我么,好徒儿?”

两两的手被他握得暖和,心里一动,望着他的眸子说:“我才不会离开狮虎,就算被人推开了,我也会找回来的。”

她的身上血迹斑斑,自己也不忍去看,只拿几片树叶包扎着止血。忽然间便想起以前在昆吾宫里,虚夷也拿起叶子抱住她殷红的手掌……还恍如昨日。

这样来回过了几天,集修殿上的人看着越来越是神秘兮兮,背后却在讨论着什么。但他们也不直说,她也不知道。但原本对她赞许的掌殿,近来瞧她的眼神也变了,想必是那些修士对他说了些什么。两两猜测恐怕还是与虚夷有关。而这几日她修行大有长进,练气到了第三层,飞上去也不慢了。她揣度以后不让虚夷送她,应该就没有人说什么闲话了吧。

白净面皮竖起拇指:“精准。孤童,你不会是断袖吧?”

虚夷忽然问了句:“鸢儿哪里去了?”

他的手离了她掌心,那温热之感一撤开,她感觉从胳膊到百骸都又凉了……从胳膊到百骸都想念方才的暖意。

这么想了之后,于是就大着胆子脱去了兽皮衣物,泡在了那清清凉凉的仙池水里。

“皮肤黝黑,身穿兽皮,还能如此长时间定在空中……根骨比我刚来时不错啊。”

她将一碗透明的水拿到她身前来,小声说:“这是灵水,不是我给其他鬼魂喝的汤,灵水喝下去后,可以让凡间的肉身有一丁点的灵力。这样君上就能警觉危险,随机应变……青帝方才算出了您的危险,已经在度朔山顶空同妖怪打杀一场,抢回了您的原身。只是他受伤颇深,不能亲自入幽冥来见您,只能先回天界。轮回不可逆,青帝吩咐您出去后,就先活个十几年,让他在天界有十几天将伤养一养,否则难以对付妖界。等十几年后,青帝会带着君上原身前去为您引魄。”

她忽然想起桃鬼方才说的话。

风衔笑一声,手上一招,随后便变幻出一把长剑,那剑如寒星,玄铁之身在他手中竟然微微地颤。

师父酒气冲天地在她耳边说:“忍一忍就会过去,我虽然给了你摩苏罗之心,但也已经封印,这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当年她这副万年老身从神界摔落,一摔摔倒幽冥去都没事,这么点的距离能有什么事。

当年风衔也没有少看过,他看的时候还喜欢拿来找她一起看,简直是猥琐。那时的风衔看起来还远远没有虚夷成熟。从虚夷的身体来说,已经是个长到十四岁的心智健全的少年,下界这个岁数的男子,娶妻的也不算少……

“虚夷,你停下来,睁开眼睛看着我。”

两两正在欢喜园扒着地上土壤,虚夷已走到她身后,见她手已经红了大半。身前刨开的粘土下露出衣冠冢的棺盖。虚夷眉头一锁,俯身过去抓住她的手腕,瞪着怒目质问她:“你的这双手不想要了吗,你不要,我还要它好好的。”

把衣服裤子拿出去给虚夷时,他了好大的火。但他性格传袭了师父,只是生气却不说话,能把自己闷出病来。

虚夷身上的温度渐渐的恢复,方才因为滚烫而冒出的周身气晕也逐渐散去。他静静地坐在地上吐息打坐,已经将自身的灵力和她注入的修为融会贯通。

结果四菜一汤端上来,虚夷已经没有心思吃了。他看着汤盆里躺着蔫蔫的卷心菜、素锦祥云、素松白玉、百合素雪里每一样都有卷心菜,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杀鸡儆猴的感觉。

叹口气,决定就让他裸着吧!就让他的小玩意对着她笑吧!

这欺师灭祖的孽畜!两两把狐狸身子推搡开,推到离开蛋蛋的安全距离外,伸出手臂将蛋蛋护起来。

“师师师父!”

祝衍吮吸一口茶,望着窗外的月:“我之于她,和她之于我却是大大不同。我也是渐渐才觉,于她来说,一切皆欲,爱欲只是她手中拈过的花,驻足一夕,转瞬放下。这样想起来,一切皆欲便是一切皆空,她比我更像修佛者。”

虚夷摇摇头说:“佛者悲悯,失却此心即为魔。”

祝衍长叹一声:“我一直想渡化她,却连自己也渡化不了。”他忽然抬头看虚夷:“我很想知道,你玉宸的肉身会做什么选择。”

虚夷低头望了望茶盅,水面映出自己的容颜:“你说得对,如果她不逆天,就没有我的存在,而我存活的意义自当是为了守护她。至于她的心意,得到瞬息也就值得了。”

祝衍拍案笑:“哈哈,你终于有一次和我心思契合了,难得难得,就是不知玉宸原身苏醒之后,是会高兴还是想杀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