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望着他俩这缠绵的尽头,也回忆起一些传说,曾经婳缠师姐的确是与卷耳有旧,但后来父君给他安排了姻亲,他没有反对。婳缠因被说勾引赤帝被赶下凡尘,卷耳好像与她在凡尘相守了一段时间。后来便是她身死,据说卷耳为此缟素良久,以至于都没有心思讨好父君,才让她着了道,骗得了父君的冰魄五浊剑。

对于姜鸢来说,这样的答案可能是最痛心的。她叹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身后的披风也被风吹起来,她这样子神色伤感地望着天高云淡之处,还真有些别样的好看。

两两却是一愣,虚夷怎么会知道妖狼呢……难道她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袍角不是幻觉,竟然是他吗?那他是不是,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了?

风衔嘴咧了咧说:“缔结姻亲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见都没见过,心里怎么有啊……就算见过、熟知、站在我面前的,也不一定合我的胃口。”

摔在一处大石上,身体才停了下来。想想自己近几百年来,一直都在犯着太岁,也不知和天上哪个星君给冲突了,日后要好好地调解一下才行。

虚夷这时渐渐地醒转,没有睁眼睛地将手臂伸出来,轻轻地环住她,口里低低地唤:“两两……”

“是啊是啊,一起睡可真是稀奇……”围着的人聒噪地交头接耳。两两倒是无所谓,她在昆吾神界时也没少被师兄们嘲笑,到得冥界,又为了幽冥秘术和父君、和卷耳耍心眼,背后的指点她也没少听,她继续淡定地练着气,想来要是能提高个一层,她爬阶梯也不会那么累了。

那魂魄倏忽一窜,又窜回了他的肉身之上,那仙人笑着走来,说:“真真是一堆璧人,站在一起是道绝美的风景。”

“现在可好些了?”

两两觉得这十五年的不见,他已然成长了不少。举手投足都像一个十足的仙,不像以往和她在一起黏腻的小孩子了。这里的确是个更适合仙人潜心修炼的福宝天地。

“师父新的体罚姿势?”

唉,他会好好的……师父也会好好的……

但已然来不及了,桃鬼眼神怯懦地后退几步,随后竟然低下了头不去看她。那网仍然在继续缩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身子越来越疼,低头一看时,却现自己的脚已然变作了蟒蛇的尾部。

“……你!”两两被戳到痛处,嘴里恨不能马上反驳,可反驳的词没有想出来,心里却猛的一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她现在的修为,也没有比虚夷高了多少,而风衔好歹是玄仙,灵力也高。他若是带虚夷上了仙界,也必会给他觅得良师……

师父舌尖在她的齿缝间停住,没有触碰任何一处壁灶,她忽然觉有一处滚烫而柔嫩的触感从舌尖顺着喉头一路滚下,挠痒痒一般一路滚到心口,随后好像石落大海,水花溅起,扑腾一声。

想得太认真了,也没注意这天高处的云海是看着宽广,却在流动。身后的几片云已然流走了,两两却往后一仰。

她把吃剩的桃核很不客气地扔了过去。松鼠果然瘦了惊吓,大概好几百年都没人吓唬过他们,这一回刺激不小,一时半会儿不敢出来了。

虚夷屁股下面那群调皮的云絮们又开始叫:

好在她几百年前就将私藏的师父衣物埋在这衣冠冢内,时常就记得来看望,那些衣物里散出的灵气很温暖,她以前就这样傻傻地怀念着,没想到今天帮她渡过一个大劫。

两两目光严肃,义正辞:“谁让你上我的床的?”

两两立即吩咐他:“虚夷,你现在忍住疼,两腿盘坐,按照我说的调息。”随后指示他顺气吐纳。

虚夷先是咦了一声,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叫这个,说出来小心菊花长痘痘。”

她便应急地私下被褥的布头来给他裹上,但虚夷一看那有着火痕的布头就蹬腿踹她。这可怎么好啊,被子上的布头不行,衣服上的总行了吧。她这也是尊贵的风华霞锦衣裳,一丝一线都是初升霞光,当个尿布总行了吧。结果剪下来一块拿过去,虚夷还是踹她踹她。

“胎教就胎教。但是该从哪里教起?”

仙胎生成,必有异象,这两两是知道的。

“这里还有别的妖?”

“越来越多了,否则怎么这么多人过来要喝角彘的血。姑娘行走夜路,可千万要小心。”

两两渐渐地平静下来,仔细思虑,昆吾山是极阴之地,一般的妖属阴,但都惧怕山上那座大神留下的镇山鼎。镇山鼎的法力巨大,没有妖敢靠近。

不远处的阳山,却和昆吾山正好相反,是阳胜之地,这个她从来不知道的村子,就坐落在在两山系的中谷,阴阳交错。想必正是因为如此,妖才会在此聚集,晚上偷偷去吃人的脑髓。

而面前的这个角彘,是生活在昆吾山里的妖兽,它的血能让其他妖退避,所以妖才不会再偷偷伤人。因而也就不受噩梦侵扰。

两两明白之后一阵后怕。原本镇山鼎的威力将昆吾山成为妖兽死谷,而如今妖能在山上活蹦乱跳随意出入,这是否意味着镇山鼎的法力减弱了?

两两抚着受伤的小腿:“我实在疼得走不了路,还是让我暂住几天,等伤大好了,我自己会走。”

少年的心和她却大不一样。他突然间被一个抚摸着自己小腿的姑娘提出了留宿的要求,眉毛忍不住跳了几跳。但还是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两圈,脸红成了柿子:“这……这……”

两两指一指角彘:“这里还有一只猪,你怕什么。”

少年呵呵地低下头:“我不怕,我不怕。”

两两忽然望向自己腰间那个被她封印的风铃小猪。心里酸涩一阵。她如今这幅模样,还有什么颜面见师父呢。心里长叹一声,也不知虚夷在玄慕山,有没有担心过她的突然失踪,有没有想来寻她,却遍寻不着?

正说话间,少年的肚子咕噜了两声,尴尬地说:“我去做点吃的……姑娘有没有忌口的?”

两两摇摇头,少年强自镇定着出去开灶,还是嘴边偷偷咧了咧。他这时觉得捡了宝,像今晚会生点什么似的。转眼浓烟就钻到屋子里,呛得两两和角彘喘不过气来。

当夜两两便在少年的房间里睡下。她在周身施法,让少年无法触碰她的身体。

少年原本踟蹰地在地上乱走,但入了三更之后,他就已安静了下来,睡在一旁的木凳子上。两两平躺在床上闻着周遭诡异的气息,找寻着妖的痕迹。

那少年的鼾声四起。两两瞧一眼他,却忽然被他的眼睛吓了一跳。那个红色的瞳孔仍然张开着,且眼珠直直对着她望着,而少年明明是平正躺着,脸根本就没有侧向她。

第二天醒来,那少年又如常地卖角彘的血,赚得了钱去外面换了吃食拿回来。

两两拖着受伤的腿,在这奇怪的村子里走了走,那妖异的气味更明显,但却判断不出是从何而来。

当夜,那少年的红色瞳孔仍旧望向她,一整夜都没有合上。

而那只角彘就在少年的身边睡着,两两用灵力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妖异味道的来源。

她望着角彘,传音出去:“蠪蚳样子像猪,但习性却似狼,像狼一样嚎叫,你又哼又拱这么卖力,何不提早花些时间读读风土,叫我不要看穿你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