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间基本都没有课程,易之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彻头彻尾陷入了疯狂的工作状态,累了的时候直接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洗漱之类的事情几乎彻底被省略了,至于食物?还是庆幸一下他有个叫做岳激流的室友吧,这家伙狂是狂,却没到了见着易之饿死的地步。价值岳激流自己也有陷入疯狂状态的时候,对于易之不注意身体清洁弄出一身味道来的事,也轻轻揭过不甚在意。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有些惊讶,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最近关于报纸上的诸多论调的事情,自然理解易之现在的状态。

人嘛,总都是这样喜欢推卸责任的。

鉴于这是一个绝大多数人共性的疑问,我将会分几个部分详细讲述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易老师让你帮他拆信?”

“所以说,从之前开始老师就不打算直接写信回复读者了吗?”坐在易之的办公室里,拿着易之交给她的一摞稿纸,白忆娥问道。

易之也曾经是这么一个人,即使是现在,他张口就能编出来十条八条所谓的“秘闻”,好像那些事情是真正发生的一样。他也曾经相信一些什么国外某政客表示要归还之类的消息,直到他开始自己思考国家利益和嘴炮是怎么回事。所以到了后来,他终于学会了抛开所有的网络上满天飞的什么档案信息,从一个正常人的逻辑,和切实可查的证据而非胡扯的东西出发,去判断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说什么样的话。

文人嘛,能以天下为己任,也能指手画脚,但能实际做事的没几个。反正易之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除了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往外倒,提出不同的思考之外,也做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忍不下去了炒了老板鱿鱼就是了。但是在大明,对方是皇帝,这样的侮辱,是不会停止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并不仅仅是易之一个人,很多其他因为种种原因等着被召见的也都停留在暖阁之外等候。

“易老师在《红楼梦》中说贾宝玉出身荣国公府,多少也算是贵族子弟。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叫宝玉有什么像是一个有担当的贵族子弟的样子,根本给人的感觉像是个娘们。”

易之开始朗诵起这首北岛的《一切》来,这首诗也是北岛的代表作之一,全诗每一句都以“一切”作为开头,而后接上令人失落迷茫的意向,是一首十分致郁的诗。易之有意识地压低了声线,使得那种低沉凝滞的味道越发明显。

更何况是在易之知道自己之后少不了这样经历的时候。

易之当即愣了,只能发出一个音:“啊?”

几乎是在这一期报纸刊发的隔天,文化圈子就又一次闹腾了起来。好吧,这一段时间以来整个文化圈的事情几乎都是易之作为引子给闹起来的。无怪乎有人提笔第一句就是:“易之这个事儿头!”

易之这样想,却不自觉地庆幸起自己对自己精准的定位来。

明明是早就知道甚至是烂熟的话,在易之经历了和岳激流的争吵,察觉到内心的迷惘,为自己的迷茫痛苦纠结之后,如晨钟暮鼓,一下子被他看到了内心深处去。

“你……你这都是屁话!”被易之这弯弯绕一样的话语搅得有点混乱,好不容易理清楚了,岳激流却真正有些愤怒了,“那你的意思是说反正其实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就可以不去管?要是真的每个人真正懂他们在想什么,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情况,国家早就不会有矛盾了!”

“考虑到这个原因,当我发现原本并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么大影响力的作品似乎扩大了受众,影响到更多的人的时候,我就必须进行审视了。我的这本书,是不是传递了过多的观点?这些观点都是对的,或者我能承担起说错话的责任吗?我需要为读者负责,需要为像你们这样信任我,支持或者反对我观点的人负责。减慢连载的速度,就是我为了负责而留下足够的审视时间。”

……

典型的文学青年心理让易之内心存在着想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愿,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文化人还是很重要的。但是经历过对于某一类文人的批判,甚至于是穿越小说中间对于只会嘴炮的旧文人的分析,不算个炮仗脾气而且还能够反思自己的他内心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朱怀仁却又跳开自己的事情,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仅仅是这种混乱并不算什么大问题,都已经乱了几百年了。但是最近十几年时间里,有一些小国家越来越不安分了。或者说其实并不仅仅是大明周边,本来作为大多数国家藩属的很多小国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了。虽然尽力弹压,但是总是显得没有什么作用。”

“只是你所描绘的这些,恐怕要刺痛不少人了。”朱怀仁又这样说,“即使谁都明白勋贵们在没落,但是勋贵本身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就像白家会被认为是勋贵中的背叛者一样,现在恐怕不少人都会看你不太顺眼了。”

他说:“其实都是巧合。之前就一直有人盯着白婳那边,范壬应该也告诉你了,因为白婳个人做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们在试图予以警告,还有搜集证据之类的工作要做。之前你不是给了一个筹集军费的方案吗?正好找的编剧写出来的东西可以借机和白婳接近,所以才会有范壬到那边去求见白婳的。然后,正好他又碰上了你,就借了你的光。总之,放心吧,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们的情况都成了这样,以前那些交好的人也开始不往来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婳的脸上是冷笑,“人就是这么现实,世界上总是锦上添花的人比雪中送炭的人多。如果是这样,其实我也不会如何,我一向听母亲的话,她说了我是什么身份,我就要守着这个身份过。就算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其实当时就算我想做点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易之觉得,自己应该,大概,可能和这个范壬根本就是第一次见,一点也不熟吧?对方太过热络让他觉得有些困扰了。他同样也许,似乎,或许和白婳也不是很熟,不是那种能够随便带着人去拜访人家的熟人?

“这么说吧,就像是你之前告诉我的你想要写作的这个主题,白家就是一个典型的没落了的勋贵家族。而且,比起那些苟延残喘的家族来说,白家当初的情况之差,简直比一般人还不如,就连撑着门面的能力都没有,甚至算不上清苦度日,是根本就过不下去了。”

转动着这样的念头,易之只是欠了欠身,示意自己乐意回答对方的问题。

还是浅薄大意了。如此在心中评价自己,易之却觉得迷茫,在文化圈子里,他能做很多事,但在顾斯提到的这样家国大事上,他却找不到方向了。

“电影!”

“所以说新兴的家族就是一个商人家族了?”顾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畅快!

易之把手捏成拳头,抵在桌面上,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他并不习惯这样针锋相对的反击方式,甚至在很多时候表达的是反对的态度,但是的确,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直接的情感,只能用一个畅快来形容!

颇有飘飘欲仙感啊!

当自己被誉为战士,而那些家伙被直接臭骂成蛆虫的时候,易之不得不在心中感到异样的愉快。报复心理总是难免的,而被戴高帽也还是舒服的。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岳激流咳嗽一声,提醒道:“易之,战士那句主要是找不到更合适的比喻了才那么用的。不然其实就不太够了。但是我觉得,你这个性格和作风是完全没办法和战士扯上关系的,你……太软了。”

换个人听他说这样的话,就算刚刚被他声援了一番,恐怕也要勃然大怒了。有这么当面说人坏话的吗?

易之哭笑不得,但是他从开始就知道岳激流这家伙的死性子,更不会认为被吹捧一两句自己还真成了战士了。所以他只是点头微笑,应下了岳激流的话:“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哪敢和岳先生比战斗力啊!”调侃似的,须臾又忍不住在想,这么都不生气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软了点,所以说一点都不像是战士?

接着他又立刻正色道:“谢谢你和赵先生了。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出来帮我说话。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是不说谢谢,我就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你指的我把你当做朋友,所以我就这么做。这不需要你道谢,只是我在维护我认为够资格的朋友而已,和你没关系。至于赵静章……我会转达的。”岳激流这样回应,却依稀见得耳根有点发红,不太好意思的样子,然后胡乱摆了摆手,“行了,写完了就赶紧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稿子我帮你交。你现在浑身臭得,啧啧!”

易之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叹了口气从桌前站了起来,收拾了换洗衣服,听从岳激流的建议,施施然步入浴室去。

直到躺到床上的时候,他都并不觉得自己很困,亢奋的精神和过度的消耗让他满脑子空白。但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就陷入了睡眠。

是真的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引用了王小波。

《蛆》的第一句,“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共性,可大家都追求这样一个过程,最终就会挤在低处,像蛆一样熙熙攘攘”是王小波的。很有意思对不对?

后面,关于蛆虫和战士,则是化用鲁迅先生的句子。原句是“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

关于错别字,过两天我来统一修一下,这几天忙得有点凶……连续几天睡眠不足,下午睡了会儿结果现在头有点痛。&!--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