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皇族,天生拥有远超旁人的资源,即使是在战争中,也应该在中军,却稀里糊涂就这么去世了。

旁边就有人咳嗽了:“你家是做海运的吧?还鲜卑利亚除了木头就是雪,那里还有矿啊!上好的矿!”

“英宗末期,罗斯曾册封鲜卑利亚大公,此人后被大明所俘。横亘山由此一战为大明边防。由天气苦寒,至今人口不繁。虽有横亘山天堑,仍需小心。罗斯靠近横亘山地区住户已被罗斯巡查军队驱离,氛围紧张。”

易之抬了抬眉,他本来就不是个有什么心眼的人。也没有那个耐性和宋谦士等谁先开口说话,所以才会选择先开口。不过,人总是喜欢用自己作为标准评判别的人,简单的举动在宋谦士看来反而不简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但是大明是你的母国。”

即使这样的选择,总让人有一种非战之罪的憋屈感。但易之明白,既然走在了这条道路上,遇到这一切都是一种必然。是选择放任心头的不痛快和这些腌臜事情较劲还是继续前行,将这一切抛在身后?至少他已经有所选择了。

关键在于,一直到目前为止,大明都因为战争前期的时间差和信息差暂时处于下风,如果一开始,大明国内还是愤慨不快的话,渐渐地,惴惴不安的情绪就出现在了一些人身上了。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们总是很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的。

易之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信息传递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假如能够即时传递信息的话,对于这一场战争而言,能够取得的就不是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了。这根本就是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当战争爆发的信息传来之后,几乎是在立刻,整个舆论界直接被一个声音冲垮,任何派别,任何人都在这个时候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易之的中立派,就是靠着从“沉默的大多数”当中进行号召拉起来的。而现在,那些对于派别浑然不感兴趣的真正的“沉默的大多数”,在这个时候直接吼出了他们的心声,吼出了一个“战!”字,就这么一个字,直接席卷了大明。

另一方面,海上航路的控制权抢夺,不同航线的开拓,诸多问题导致了大明和欧陆国家之间在海上的摩擦和冲突。传统势力情况中,太平洋被大明所占据,而大西洋则被欧陆国家占据,两者之间的冲突发生在印度洋地区。倒回去六十多年的时候,印度洋地区自身的势力,奥斯曼土耳其的存在隔绝了东西方的直接冲突,但是随着大明和欧陆的快速现代化进程等等,和原有历史不同,就在六十多年前,这个曾经古老的帝国已经变成了历史,分裂成了诸多小国,海上势力也基本可以视为不再存在。至于南亚次大陆?事实上,这一地区从开始就是一团散沙,在原本的历史上,也只有以孔雀王朝为代表的一些时期才算是统一状态。而在明英宗改革之后不断的掺沙子活动之中,这里的威胁基本就是零。

大明和他所爱的故土,是不同时空中,同一片土地。所以他将自己的爱和期待都移情到了大明身上。希望这个国家能够越来越好。他喜欢这个国家国民们倨傲和自豪地挺直背脊的样子,却也担心着是否有一天这样的态度会伤害到这个国家。

“行了,快把酒倒上!”于伯英说了一句,易之一愣,当即去倒酒。这一愣纯然是因为于伯英说出口的是法语,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而已。

这样的形式,让整个文化圈都大跌眼镜。不管怎么样,文化圈还是以激进派和保守派为主要成员的。两派在对骂得你死我活的过程中,本以为谁都不会意识到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中立派的,但是就靠着易之的这么一篇文章,中立派不但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更拉起了一大批有身份,有地位的支持者。

像是他对易之说的那些话,这个世界上,他恐怕是最懂得易之的人了。那种不愿意和人起冲突的心思——这一点顾斯不太赞同;想要让国家强盛,却不愿意走极端的心理;总认为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甚至过分天真的理想。很多东西,和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几乎易之所思所想,正是顾斯希望这个世界成为的模样。

直到今天。

从开始撰写文章开始,易之就没有觉得自己缺过钱,毕竟历史遗留的缘故,大明的文人们稿酬都是非常高的,饶是如此,这一次他从《玄坛》拿到的稿费也让他惊讶到不行,这一笔稿酬着实是令人惊讶的高。准确而言,就这么一笔稿酬,就足够易之买半栋别墅了。

“小子,不,你是叫做易之对吧?”

“但是这样不会让易之那个中立派逐渐扩大吗?到底,对保守派是有影响的。”言下之意,是保守派影响着皇室所掌握的力量。宋谦士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朱鼎钧的话,反而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多少算得上是有点没有尊卑。不过朱鼎钧并不在意,只是摆摆手。

“呃……”有一种突然被老师考校了一般的感觉,易之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开始说:“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射还是什么来着?”

仅仅是今年,西边儿某个岛国,已经三番两次地和大明海关发生交涉,试图让更多的商品进入大明,而同时却在对大明的东西加税。

似乎,应该就在他所在的时间点附近?

指望一点都不逼迫自己,就这么得过且过就能解决问题,那就是愚蠢了。

赵静章只是将这么多南来,他亲眼所见,所不解的那些在社会中出现的糟糕的事情列举出来。然后将英宗改革,或者说是西方文化介入大明之前的情况摆了出来,即使他并没有倡导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简单的事实列举中,陡然明白,甚至开始支持他的主张。

这曾经也是易之在多年前的困惑。直到他看见这样的话语:假如没有哲学、文学这些没用的学科,给你永恒的生命,你要如何活下去?

中年人突然开口说:“这么多年了,还是用原来的主张?”

可没想到,是真没想到,易之真的有一天站了出来。主动地要真正让中立派出现在保守派和激进派中间。想也知道还是这一段时间的诸多经历让他发生了改变。环境逼迫人成长。

易之,易之!不过才冒出头不过一两年时间来,竟然能够博得两大庞然大物的橄榄枝!而且这家伙到目前为止都既不理会保守派,也不跟着激进派,还自称是中立的,居然也能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看着易之笃定的表情,陆建明也知趣地不再问,随便换了个话题继续和易之聊起来。难得见一面,多少还要和这位未来的大师打好关系才行呢。

陆建明从衣衫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额头,那上面有点汗渍,而这位大商人笑得和蔼可亲,大约是太习惯于笑脸迎人的缘故,他的两颊和眼角留下了深深的笑纹。

“咳!咳!”宋谦士终于没能忍住朱怀仁的打趣不正经,在一边假咳了两声。

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这场骂战的人都饶有兴趣,只是鉴于之前那一篇易之的文章,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想起《孙悟空是猴类异装癖考》,绝大多数人就不会觉得这群“文坛前辈”是真占理,只觉得这是困兽犹斗,看着他们蹦跶,就期待着易之的回应会是如何有趣。

莫名其妙就恨上了易之的“文坛前辈”咬着牙想,半点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只当易之就应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由他编排欺负,若是他还手了,那就一定是易之的错!

“这两样不是一回事,你得知道,什么《西游记》可是毫无根由的创作,这是作不得数的。而《孙悟空是猴类异装癖考》就完全不同,它的根据就是《西游记》。这样有根据、有来历的著作,才是我们要的学术著作。”

真是完全看不出来,脾气好得让人觉得这人都好欺负的易之老师,还是藏着刺的呢!

又是一个让人绷紧了神经的话题,原本还渐渐放松的易之听到了皇室相关的信息,再度提起了警惕。毕竟他还记得面前这位顾斯先生,可是直接和皇室方面对立的。

他从来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甚至从没有和人红过脸吵过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易之就是个不会发火,很好欺负的人!

不是他的作品,就不是他的作品。易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他作为一个文人,靠着自己的笔墨为生的文人,还没有下作到盗用别人的文字来获得名声和利益的地步!

长期和不同的人论战,岳激流的文章总是会有冲人的味道,但同时他也有严谨的逻辑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使用典型西方哲学观点和文艺批评手法来分析厚黑学的角度,也让易之看得颇有些津津有味。他是看过《厚黑学》原文,但同时却没有看过任何——哪怕是一句话的从学术一点的角度来分析厚黑学的文章。毕竟,大多数现代人对这种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不是?

“这几天,不少先生都在议论易之先生在文中所提到的厚黑学一事。区区不才,不过粗粗将文章读过三四遍之后,也想来评述一二。

和皇宫里被迫做出卑躬屈膝的态度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那时胸中奔涌愤怒和悲哀,而此刻却全然是感动和欣慰。这一个鞠躬是发自内心的。至少他并不觉得自己腰肢有多僵硬。骤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在此之前他没有过任何腹稿,此刻在胸中涌动的,只有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情绪。所有的动作都受到这样情绪的驱使,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现在的问题,还是反驳。

“我说你们啊,都别想着能和他争了,就凭这厚黑一文,我就敢断定,你们这群人里,每一个能比得上人家的。与其让你们这群家伙现在仗着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名气去打压人家,等到我们不在了反而被人家给盖住,生生坏了我们这一派的名头。倒不如现在就让他三尺,多少算是些情分,以后人家毕竟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不会去计较之前你们刁难的那么点小事。”

如果不是代表了这一批或许看起来没有存在感,却庞大的群体的想法,易之不会在处处被排斥的时候依旧能过着相对滋润的生活。要知道当年岳激流因为他的主张,可是被他父母直接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甚至在街头被一些情绪激动的反对者殴打到住院的。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给出的观点是不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