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沛有心问一句到底要去哪里,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反正目的地迟早都会知道的,他急切的追问反倒是落到了下乘。

张城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派你上京去诉苦,看看能不能哭的皇帝老子软了心肠,将咱们的粮饷发过来。”

羌伯明嘿嘿一笑,“我叫你先生,你叫我大哥,咱俩什么关系,我还得跟你多学一点,要是我也会算账的话,说不准以后也能当一个账房。”

北方造房子喜欢搭炕,这边的冷自然不是南方人可以想象的,所以发现下雪之后,他们就先给老郑氏烧上了热炕,这才让她晚上睡得好一些。

“还有一个叫临泉的地方,因为当地有一口甜泉,风景又特别好,在文人骚客那边颇有几分名声,据说是谷城境内文风最盛的地方了。”

另外就是靠近边疆玉门的梅山,梅山是一座既高又险的山,除了一个口子之外很难度过。可以说谷城这个地方,若是将两个口子都堵起来的话,那就是一个被群山包围的世外桃源。

秦春云大约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平时的闹腾,乖巧的依偎在钱氏的身边,看着王氏的眼中带着几分惶恐。

千防万防的,眼看着明城就在前头了,偏偏他们还是被人盯上了。

来娣和春云上了车,一群人的脚步就显得更快了一些。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道:“怎么,觉得跟着我出门吃了苦头了?”

几个大男人对视一眼,纷纷开口说道:“阿沛,大海,你们留在这边等着吧。”

躲在暗处的秦立业倒是记得先把哥哥浮起来,但眼中也带着几分惊喜:“哥,这次你怎么撵着那么大的野猪过来了?”

秦招娣也已经搂着妹妹睡着了,秦春云和三丫靠在王氏的怀中,几个孩子反倒是比大人心宽,因为在父母的身边,一个个都睡熟了,还发出小鼾声音来。

大大的宫殿之内,即使燃烧着银丝炭也无济于事,到处都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北方的雪显然比南方更大更多,如今南方已经开始化雪,北方这边却还是雪白一片。

老郑氏一听这话,也就不阻止了,只是把招娣带走干活儿去了,至于其他两个孩子,来娣和春云年纪都太小,也干不了什么事儿,就让他们跟着他们大哥折腾吧,折腾的累了就安静了,省的整天吵吵着要出去玩,闹得人心烦。

这些年李寡妇带着唯一的儿子艰苦生活,要不是青山村的风气还可以,大家对他们也还算照顾,说不定都养不大孩子。

郑氏忽然冷喝道“你家进水了,你睁开眼瞧瞧,咱家可是都好好的,你要是认那边才是你家,就赶紧给我滚回去。”

钱氏见劝不住他,过了一会儿就喊他去喝口水歇一歇,时不时就回来搭把手,不只是她如此,旁边的秦大山和秦招娣也是一样,恨不得帮他的活儿都干完了。

粮价飞涨的消息自然瞒不住人,秦大山知道之后也吓了一跳,一边庆幸自家买粮食买的早,一边也担心情况越来越坏。

有媳妇在,总没有让老娘冒险的道理,至于秦春沛,不说郑氏,就是钱氏王氏秦招娣甚至是来娣都是不答应他进去冒险的,王氏直接把小丫放进了他怀中,让他帮忙看着。

比起那些人家来,羌村长家的条件还真不错,家里头人口简单,兄弟几个关系也好,家底厚实知根知底,未来公婆都是和善人。

唯一的不好大约就是羌仲明脑子不灵光,但只是有些笨并不傻,现在也找到了活儿干,将来秦春沛略照顾姐夫一些,日子可不是好过。

羌村长一家虽然有自己的算计在,不过也是真的喜欢秦家人,秦家虽然是外来户人口少,但秦家俩口子勤劳肯干,虽然重视儿子,也不轻忽女儿。

他们原本就是蒙山村的大族,自然不怕将来小俩口没有人帮扶,相比起来,秦招娣自己人品好勤劳贤惠,长相也出色,还有秦春沛这样一个弟弟,实在是再合适没有了。

羌村长与婆娘商量了一番,又在羌仲明回家的时候问了问,见他自己个儿也满意,立刻就派人上门提亲去了。

秦家一听虽然没直接答应下来,却也高兴的很,不得不说,秦招娣的婚事实在让老郑氏和钱氏头疼,高不成低不就,不知道根底的人家他们又不放心。

不过随着秦春沛在家里头的地位越来越高,不管是老郑氏还是秦家夫妻,都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倒是打算等下一次休沐的时候儿子回来,问一问再提。

远在张家军里头的秦春沛确实是蒸蒸日上,在前两年的时候,他听从张城防的意见去考了院试,不知道是张家的庇护,还是谷城这边读书人少,竟是一下子中了头名。

秀才的名头在科举途中还不算什么,毕竟在他上头尚且有举人、进士在,在秀才时期就算是谋取官职,也是末位小吏。

但在谷城这一代,秀才就能免税十亩地,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再有一个,有了功名之后,张城防带着他出入也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从明城回来之后,张城防越发喜欢带着秦春沛了,尤其是在他一举考中秀才头名之后,张城防大概觉得自己面上有光,还特意给了许多赏赐。

一段时间下来,秦春沛也越发懂这位张城防将军的性格,别看这位将军在他大哥眼中就是个棒槌,但其实粗中带细,将手底下的大头兵收拾的服服帖帖。

张城防性格确实是有些粗鲁,带着几分兵痞的性子在,但那是因为他从小在军营之中长大,交往的都是直来直去的武人,外加上这边是张家人的天下,以至于他有几分自得。

但属于张家人的精明却也没少,他最好面子,对下头的将士们也好,虽然军法严格,但却颇有几分人情味在,总体来说确实是不错的上司。

秦春沛在摸透了他的性格之后,自然知道投其所好,不说别的,他对张城防确实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毕竟没有这位的提拔的话,别说现在的日子了,就是考秀才也不容易,要知道那些作保的人他们秦家作为外来户都搞不定。

时间相处的久了,有时候张城防一个眼神,秦春沛便知道他的心思,慢慢的,原本比他资格老,比他年纪大的几个文书,甚至是备受信赖,出生张家旁系的亲兵,都不如他受张城防的喜欢。

一开始,那些人自然也是不服气的,但一来秦春沛极会做人,与他们的关系还好;二来秦春沛也不专权,虽说得到了张城防的信赖,可并不趾高气昂。

眼看张城防恨不得将秦春沛日日夜夜的带在身边,这些人也只得偃旗息鼓,默认了这种状态,暗自庆幸总比来一个恨不得样样都抓的好。

正因为对张城防的了解,这几日张城防略微露出几分异样来,秦春沛就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张城防不愿意说,他自然也不会贸贸然追问。

只是处理着文书,秦春沛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只因为这一季的军需居然超过了以往的三倍,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情况,更别提练兵的次数都大大增加了。

这三年多来,谷城就像是一个被朝廷忘记的地方,一开始的时候,谷城截留了当地的税收,朝廷还颇有几分怪责,甚至一度想要更换谷城知县。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其中自然少不了张家的手笔,但那时候皇帝身边的太监前来侦查,就是张老将军都在这位太监面前哭得凄惨,只为了坐实张家军的无奈。

结果之后两年,皇帝就像是忘记张家军还需要粮饷似的,对这边不闻不问,也不管谷城的税收,即使来了人也是往明城那边走,拉走一车一车的粮食。

即使身处谷城,秦春沛经手的事情多了,也知道这几年外头不太太平,北方的大旱虽然缓解了,但南方却年年都遭了水灾,当地百姓穷困潦倒、民不聊生。

偏偏这样的情况下,新上位的皇帝还光纳后宫,穷奢极欲,他的几个兄弟抓住这个把柄,又指出传位诏书有问题,一时间将朝堂闹了个底朝天。

皇帝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住谷城这边的“小事”,或许他甚至觉得,谷城能够自给自足就很好,用不着他来烦心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