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丰蔻大概也是知道的,甚至连我当庭被两派大臣围追堵截的窘态,大概也已经被小太监们传到了丰蔻的耳朵里。

我真想直接装晕躲过去,这样可以避免亲眼见证发生在我身上的惨不忍睹,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方法太过冒险,如果不小心恰巧触到了丰蔻的爆发线,她再次把我送到清心阁去醒脑怎么办?

盯着丰蔻的背脊看得目不转睛的人,还是我。

只是……

眼神下移,很自然就看到丰蔻腰间挂着一个锦囊,绣得很精致,我忽然想起来盼月所说的丰蔻为了珍珠兰香味特意寻觅最上等的丝绸做了这一个锦囊,我不禁好奇,丰蔻并不是那么有闲情逸致的贵族小姐,她为什么舍得破坏她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就为了做一个香囊呢?

我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是信口雌黄,理由一,我当上皇帝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丰耀国从未出过女皇,更未立过女太子,就算女子表现得再优秀,像丰蔻那样,无外乎也就是被赐予监国的权利,牝鸡还不能司晨呢,何况我仅仅是被幽闭于冷宫的废公主,我成为丰耀国之主这件事对行事严厉、作风严格、态度严肃的丰蔻来说,形同于不得不咽下的一只苍蝇,还是会在肚子里打转的那种。

理所当然的,第二天早朝时我顶着乌黑的眼眶上朝了,一众朝野远远的,低低的站着向我汇报国家大事,崔德全照例接过一本又一本奏折,这些写满字的木签对我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完全没有上网点赞的愉悦感,因为它们最终要被送往丰蔻的办公室,而不是我跟前。

好端端的大白天,没有刮风让她衣衫不整,也没有下雨让她湿-身-诱-惑,她为什么要突然换衣服呢?难道她知道我在窗外观察她,所以才设了这么个圈套让我栽进去?

“住手!住手!”我叫起来,话音一出口,才想起来,应该说,住口。

她明明被铁栅栏拦在另一边,只能从栅栏与栅栏之间的空隙伸出一只手勉强抓住我,可是我感觉被她抓住的远远不止这一角衣袖,丰蔻好像有超能力,她通过这一角衣袖的接触就能轻而易举地控制我全身经脉的游走和血液流动。

所以我唯一的胜算就在于使她低头,但是……

皇帝这个职业,无疑是最有话语权,最有政治影响力,和最多金的从业选择,之一。

我抬头看她:“怎么了?”迄今为止,我分的豆子很好,长条的赤小豆在左边,浑圆的赤豆在右边,丰蔻就算想要挑我的刺,恐怕也无从入手。

这还算比较温和的处理方式。

除了那个扭曲的女人。

丰蔻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古怪的表情,看着我隔了好久才说:“皇上,你没事吧?”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我在想像把那马蹄糕打翻喂狗,罚盼月去跟贵麼麽学习如何不吓人,再把宫里所有讨人厌的鹦鹉八哥统统捉住喂鱼。

忍不住咳嗽起来,盼月吓了一跳,撇下手里的鸡毛掸子跑过来给我拍背:“皇上,你没事吧。”

我看了盼月一眼,努力忍住咳嗽说道:“你……灰尘……太多……”

盼月反应过来,很快站起来从外间端回来一盆水洒在地上,一面喃喃自语道:“入夏怎么会有这么多灰呢,昨天我才把所有的什物都抹过啊……”

然而洒再多的水都无法让我不咳嗽,因为一想到不久之后丰蔻就会带着兰博夜出现在我眼前,我忽然觉得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丰蔻亲脚踩在胸口,连揉带捏还不忘用脚尖轻碾锁骨。

呼……

丰蔻怎么能带着兰博夜在御花园赏花!

气死我了!

她不是应该被兰博夜折磨得愁云满布,辗转反侧吗,为什么现在能这么若无其事,潇洒自如?

她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将兰博夜赐给她并非做郡主,而是做家奴。

家奴!

丰蔻知道什么是家奴吗?

丰蔻用对待家奴的方法对待兰博夜了吗?

丰蔻被身为家奴的兰博夜反抗了吗?

丰蔻府邸里上演一场可歌可泣的主奴争斗史了吗?

为什么,她们两个人,会携手在御花园赏花?

这是主人和奴隶该做的事吗?

“丰蔻大人觐见!”正当口,崔德全从门前跑过来,跪在我面前禀告。

盼月嘴快说道:“皇上身体不适,这会儿不适合见客,崔公公你告诉她们改天再来。”

崔德全正要起身回话,我抚了抚胸口,顺了一口气,憋着气说:“请丰蔻大人进来。”

崔德全看了看盼月,又看看我,盼月觉得疑惑,大概在猜想我什么时候对见丰蔻这么积极,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件事的好时机,崔德全很快领命而去。

而几乎是在崔德全退出去的档口,丰蔻从门外翩然而至,她今天穿着绿色长裙,长发飘然,看上去格外悠闲,紧随她的果然是换回女装的兰博夜,兰博夜穿着白色高领里衣,外罩蓝色窄袖裙,面色如月,依然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我趁兰博夜向我下跪请安的时候盯着她的脖子和身体看了看,竟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伤。

奇怪,好奇怪,丰蔻不是一向很擅长用刑吗,兰博夜今天之所以这么顺利,这么难得没有跟我拧着不肯下跪,难道不是丰蔻对她用刑的结果吗?

可是为什么她身上一处伤都没有?

或者是说,丰蔻对她用了不见伤疤的刑罚,比如用小针刺什么的。

“无须多礼。”我从椅子上走下来,故意走到兰博夜身边,伸手搀住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顺便,挑着她小臂有肉的地方,暗中捏了一下。

然而兰博夜仅仅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更多不适的反应。

丰蔻没有对她用看不见伤疤的刑。

这不科学!

丰蔻不是有清心阁吗,不是可以用数豆子这种惨绝人寰的办法把我逼疯吗,为什么,兰博夜毫发无损,而丰蔻,也完全没有任何颓废之势?

莫非到御花园看花是新的惩罚方式?

“听说,两位早前就入宫了?”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视线停在丰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