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半夜遇袭之后,丰蔻就开启了不眠不休模式,不仅不睡觉,不喝水,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多眨一下,而在此期间我说了三次梦话,换了两次褥子,中途还找到橱柜里剩下来的两块水晶糕,趁丰蔻转身到书橱找书的时候全部吞进了肚子。

如果她事前好好做个调查就知道,我睡觉又麻烦又不老实,裹被子、说梦话、辗转反侧、拳打脚踢一个不落,盼月伺候我睡觉的时候第二天脸上常常青肿,为此,盼月和映红不得不轮流伺候我就寝,一个打青了再换另一个。

理由二,丰菀娆和丰蔻之间……一定有无法言说的仇怨。所有的结怨,大概都源自丰蔻无意透露的那只纸蟾蜍,被扔蟾蜍,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丰蔻出身民间,据说生母不详、生父不详、生日也不祥,这样三不详的女子如何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先先皇赏识并且荣耀三朝,大概是这帝宫当中永远的秘密了。现在余留下来的,只有丰蔻大得吓人的势力和权威,满朝文武,甚至是周边邻国,对丰蔻都忌惮三分。丰蔻就是顶着这样的光环和翅膀被丰菀娆毫不留情地扔了一只纸蟾蜍,实际上我认为,要是当时有一只活生生的蟾蜍,丰菀娆也会毫不犹豫地扔到丰蔻胸前。

也就是,她可以开始杀我了。

简直就是对我择偶品味的侮辱。

“哦?”丰蔻的声音降了一调,“那皇上说说,那本书里都写了些什么?”

“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和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勉强定住心神,看着丰蔻,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想起来就牙痒痒。

但是利润永远和风险成正比,当皇帝的风险太大,你有可能被潜伏在不知哪里的刺客杀掉,有可能被敌国俘虏,有可能被乱臣贼子逆杀,还有可能被三宫六院的粉黛们消耗殆尽,一命朝阳。

我狠狠掐着手里的赤豆,想象它是丰蔻的头,再捏赤小豆,想象它是丰蔻的四肢,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最惨是被丰蔻抓进清心阁的人,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明媚忧伤,集合了园林园艺精华的建筑实际上设置了八十二套刑具,专供刑讯逼供之用。其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有水银缸,据说将人下半身侵泡进去,就算双腿化成白骨上半身也能完好如初。至于风火轮,莲花斩,这些闻所未闻的明星刑具就更让我冷汗沁沁。

为首的高富帅一号略略起了起身,拱手道:“在下陈冬元。”

我说:“我有什么事?”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丰菀娆生前是什么性格,但是跟着废妃母亲那么久,不在冷宫里变态,就在冷宫里自杀,既然丰菀娆还活着,估计性格也有那么些扭曲。

我承认我在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脸上表情会有一点狰狞,虽然不易察觉,但是对善于察言观色的宦官来说,已经足以拉响警报。

丰蔻露出奇怪的眼神,盯着我问:“你没事吧?”

我怎么能让丰蔻知道我在看她,我当然必须保持我一贯的优雅从容,然后忽视她,轻视她,嘲笑她。

“我能有什么事,”我斜了丰蔻一眼,“帮我拿衣服过来。”盼月和映红都不在,我只能勉强使唤丰蔻当我的侍女。

“是。”丰蔻难得对我没有反驳,态度还非常……和蔼。

丰蔻一面回答一面拿过我的衣服,顺手搭在浴桶上,随即转身回到座椅边,重新拿书翻起来。

浴桶里的水仍然温热,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也luo露背脊,丰蔻是否也会像我这样,盯着我的背脊看到目不转睛?

丰蔻如果也盯着我看,那是不是说,女人被女人吸引其实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也就是说,我没有必要为此背上变态的黑锅。

泡在浴桶里半分钟我就决定要验证这个念头,不为别的,只为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从水里探出头,抹掉脸上的水珠,悄然从浴桶里钻出来,扯了浴巾裹住半截身子,只剩大半个肩背和大半条腿,然后慢慢往丰蔻的方向踱步过去。

丰蔻似乎注意到我的动静,在我还距离她几米的时候她就抬起头,我屏住呼吸观察丰蔻的表情和眼神。

然后我看到的是,丰蔻的眉头微微扬了起来,瞳孔的光不自觉放大,嘴唇略略张开。

这不是惊愕是什么呢?

我嘴角上扬,心里陡然敞亮了一大截,没错,这就是惊愕。惊愕是第一步,刚才我看到丰蔻luo背第一反应就是惊愕。

接下来应该是迷惑。

为什么会有迷惑?我分析了一下,人在看到和环境不相融洽的事物时会下意识反思,究竟是自己做了不适当的事还是自己的确身处不适当的空间之中,只要这种反思还在持续,那么迷惑就一直存在。当我看到丰蔻luo背的时候,我的确在想,究竟是我土鳖太久没有看到美人,还是丰蔻真的那么美,以至于让我做出那么匪夷所思的行为。

那么丰蔻对于我的出浴有迷惑吗?

我稍微走近了一点儿,发现丰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皱眉?

皱眉是迷惑么?

我有点不太肯定,我正要多靠近一点,丰蔻突然站起来,顺手把书放在桌上,然后径直朝我走过来,走到我跟前却一言不发,只抱肘冷眼看了我好一会儿,这才弯下腰,盯着我的脸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定了定心神,回答道:“我洗完当然要出来,难不成要我一直泡在浴桶里。”

丰蔻上下扫了我一眼,我不自觉攥紧了浴巾,不知怎么地,丰蔻的眼神让我觉得站立难安,好似被透视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一步,丰蔻面无表情,向前走了一步,和我保持不到半臂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让我喘不过气。

然而丰蔻像是算准了一般,精确地朝我迈进了我退后的距离,我和她之间仍然触手可及。

“你想干嘛?”我终于沉不住气,抬头问道。

丰蔻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深邃,她好整以暇地回答道:“不是皇上先走到臣跟前么,这句话应该是臣问皇上才对。”

我哑然,我当然不能告诉丰蔻我正在在证明我并不是一个变态,更加不能告诉丰蔻我成为一个疑似变态的原因。

所以,沉默是金。

我把头偏向另一边,丰蔻却伸手,强硬地把我的头扳向她的方向,顿了顿才压低声音朱唇轻启:“丰菀娆……”

我大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只是一句话而已,丰蔻马上就恢复了让我害怕的模样。

因为她叫我丰菀娆,这基本上是她对我不满,想要暴走的最具标志性的暗示词。她在生气之前,总会旁若无人地凑近我,无视我的身份,无视我的地位,无视皇家的所有礼数教条,用她最低的声线,轻如鸿毛却重如泰山般叫我的名字,丰菀娆。

丰菀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丰菀娆,你是不是疯了?

丰菀娆,你可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不,不得无礼!

我大口喘着气,蓦然感觉后背已经贴着床栏了,我咬牙,虽然我很鄙视被丰蔻一句话就吓到贴墙的自己,但是我现在别无选择。

我的寝殿里没有任何援手,此刻除了不知生死的兰博夜,丰蔻就是我生命最大的威胁。

丰蔻完全无视我的抵抗,径直把我逼到床边,直到我一下坐下来她也不肯放过我,我本能地伸手想要推开她,她却顺势捉住我的手,只稍微反转了方向就把我扣倒在床头。

我的手腕被丰蔻牢牢捏住,紧贴着床头,被紫檀木硌得生疼。

丰蔻现在就凑在我跟前,她的脸在我眼前被无限放大,她的表情写满了放肆和不羁,甚至她的每一根头发都在冲我嗤笑。

“放,放开我。”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睛盯着丰蔻。恐惧之外全是懊恼,因为丰蔻已经用

她的实际行为证明她对我的luolu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更别说目不转睛。

而这样的丰蔻,竟然让我成为垂涎女人luo背的变态。

我真是,真是,恨死自己了!&!--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