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大殿上,泛着冰冷的光,随处可见的龙纹无不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这里除了奢华与富丽还有肃穆,更多的却是压抑,宝殿上的椅子脚下沾染着多少鲜血,要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才能坐上那个位置上位者又是何其孤独与冰冷恐怕只有他自己得知。

敬善只知道自己被宫女推进了湖中;又被人救了上了;一高烧就是三天;现在已经是在床上躺着的第五日;每日李容夏都来瞧着敬善;说上许多话;而这时敬善往往都在装睡,静静的听着,似乎从认识到成亲;李容夏都没对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

正想着,见回廊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一男子与一女子。只见那男子负手背立,女子在男子身后说些什么,情绪似乎很激动。

夏竹应了一声,便送柱子媳妇儿出门了,敬善起身从衣柜中拿出匣子,打开铜锁,拿出账本,左右翻了翻,斩草除根,成败就在这一举。既然准备了这么久便不该留后患,虽说人要给别人留些后路,但像这种欺上瞒下,不知高低的下人就不能放过,免得以后宅门不宁。

敬善一怔,看孙氏脸色不悦,反问道“我何时不给侍琴请大夫?今一早也没人来禀说侍琴生了病,我又何从得知?”

敬善讨厌被别人看透的感觉,也讨厌看不透别人的感觉,而李容夏恰恰是这两者的结合体,甚至让敬善对这门已经回不去的亲事产生的怀疑。

老夫人办事雷厉风行,厚厚的几个账本交出去,几天的时间,老夫人找的账房便把这账本看完。

李容秋腾得站起身,敬善在李容秋说话前抢白道“秋妹妹也是姨娘这般想么?那可真是可惜了母亲的一片苦心。我尚不提这家商贾,且先说说那周家吧?周家公子难道不是读书人,开始妹妹不也以为是良配?可是结果呢?不用我多说只要提起他的名字恐怕妹妹就像咬碎一口银牙了罢?商贾又怎样?嫁夫君看得是人品,据我所知,那家公子不仅相貌堂堂,人品也是上乘,更何况家里更是有座花不完的金山。”说到金山李容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收回了,听着敬善继续,赵姨娘想提醒李容秋别上当,却被敬善凌厉的眼光逼回。要知道她不是没见过敬善,在一个府邸见过也不下十次,每一次她都是笑呵呵的,眼神澄澈,像是没有半点心计,甚至有些傻,可是几件事情下来,赵姨娘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大智若愚,再贴切不过了,说狠心不是特别狠,却也不是孙氏那软绵之辈,说软又从不受半点欺负与委屈,有仇必还,而且是加倍奉还。

“是,少奶奶,”柱子媳妇儿笑嘻嘻道“奴婢这几日一直在打听着,还住进了李家下人都住得那个胡同,平时接触的多了听得也就多了,这李府主子虽少,下人可是复杂的多呢,再加上当家主母有些…”说到这里柱子媳妇儿顿了顿,敬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主母太软,这样下人的气势自然就盛了,彼此不服气自然也就学会分帮结派。府里大致分为两派,一边是夫人身边的邵婆子一派,一边是咱们院里陈妈妈一派。本来两位妈妈都是夫人的陪嫁,关系算是不错,只是早年出了些利益的分歧,也就互不相让了。现在是陈妈妈一派比较占优势。”柱子媳妇儿显然说得累了,也有些口干舌燥,敬善吩咐“你坐下说吧,来人,给柱子媳妇儿上碗茶。”

“这是你妹子,敬昭的胞妹善姐儿。”老夫人介绍道,“这是你长嫂,尤氏。”

李容夏见小娘子一副娇嗔之态,笑着打趣道“原来让娘子担心,那可真是为夫的错了,等晚上回府为夫好好给娘子赔礼。”

“呵,她那妹子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谁不知道白子年不喜欢自己正室,妾纳了一个又一个通房睡了一个又一个,那小女子日夜担心,自己没生出嫡子时先冒出了个庶子,现在那白子年宠着一个叫碧玺的丫头,据说是以前的贴身丫鬟,早就生了情。”威远侯白家的轶事传遍京城,谁都拿着说一说,可谁都羡慕不来那种荣宠。

老夫人敬善跨进寿安堂的院落,“怎么见不到,都在京城里,只是不想从前似的天天见罢了。”老夫人微微叹气,“从前你们姐妹都没出嫁,个个围在我身边,嬉笑玩耍,一群淘气猴儿,每天也不觉得无聊,如今家里都嫁出去了三个姐儿,懿姐儿是世子夫人,忙着主持中馈没什么时间回来,思姐儿与你大伯母关系还僵着,见面总觉得尴尬,若是只来我这儿,肯定又是要挑理的,最贴心的你,也为人新妇了,蕙姐儿不是在身边长大的,不亲,慈姐儿太小,昭哥儿是个孝顺的,常来陪我说说话,可我又不敢多留,那孩子是要读书考功名的,老婆子我每天就拜佛诵经,日复一日。”

敬善看着厅里生的一切,半句话不说,也有时候无耻之人就要无赖之人来惩治。

“怎么不是侍琴服侍?”敬善憋了好一会儿,终于问了出来,“侍琴侍棋都一样,怕你心里不舒坦就吩咐侍琴不用近身侍候这些事。”不得不承认李容夏体贴入微,很多自己想不到的部分他都会替自己想好,只是这些想好会让人觉得有丝丝疏离,像是尽应尽的责任一般,如那时李容夏自己说的一定会好好待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

下人们都散了只剩下一个小厮看来看去,“怎么还不走?”敬善问道,“前院来说张大人上门要与少爷议事。”

“我…”支支吾吾半天敬善只说出了一个字,李容夏用坚实的手臂拉过敬善单薄的身子,用手臂把敬善环在怀里,敬善只感觉而后传来一股热气,“睡吧。”

敬善被拉去沐浴,洗干净后,被按在镜前,妇人手脚麻利的给敬善绞面,又快又利落,完全没给敬善哀嚎的机会,可就是这一绞面,倒是让敬善精神了起来。

“把房契,银票,地契都拿出来!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然…”徐嗣安眼神越的露出了狠意,吓得二夫人直抖,二夫人心虚却依旧强装淡定,“不然老爷想怎样?”

徐嗣安箭步上前,伸手就是一个耳光,硬生生打在敬敏的脸上,“还不认错?!”显然徐嗣安被气糊涂了,他忘了从小把敬敏宠大,这是头一次动手打她,就是那时敬敏与敬蕙打架也不曾动过手。

敬善低下头,继续绣手中的嫁妆,闷声闷气的道“再过些日子你想见也不容易见到了,哪还听得到唠叨声。”

晨曦微光,万物初醒,雄鸡报晓。

敬善一回头就看见了披着披风带着貂帽的昭哥儿,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熟悉又陌生。

“你说什么元哥儿?你说什么?”二夫人问道,眼神渴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改口,能“迷途知返”。

敬善安慰道“别怕,元哥儿没事。”一句话说完素娘竟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在那里,是二夫人生得四少爷,不是三少爷。

所谓“豺狼虎豹”都是成群结队而来的,才走了荣昌又来了刘氏,所谓刘氏就是二夫人的嫡嫂,来了自然不是单独而来,还带了个少女,名唤素娘。嫂子来看姑奶奶自然是没话说的,只是以前这对姑嫂却是如敌人一般的关系,庶女跟嫡嫂又有几个关系好的呢?何况是二夫人这样的人,恨不得娘家的嫡兄嫡姐们过得不痛快,自己心里能过过瘾,最好求到自己头上给自己个机会败摆架子。当年她是没少受过嫡出的欺压,处处比着自己,压着自己,不过因为他们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如今自己熬出了头,做了当朝探花的填房,再努努力弄个诰命夫人也不是没可能的,而他们再过,不过是七品芝麻京官的子女而已。

蒋林家的点了点头,一脸谄媚道“夫人就放一百个心吧。”

敬思微微颔,拉起敬善的手,“三妹妹,听姐姐一句话,本来你的亲事轮不到我担心,但我一定要与你说,这选亲事一定不要去瞧那表面上的荣华,你瞧那些个大门大户里哪个十分干净?远的不说,就说大姐姐,瞧大姐姐每日光鲜亮丽,左右逢源,但日子过得真没那么舒坦,当年大姐姐是现在这种有什么事憋着的性格么?不杀他个片甲不留就不错了,如今再婆婆面前还不是俯称小?大姐姐的棱角都被磨平了何况是我们,咱们家官做得再高也不过是清流,不是权贵,没人家那么厚的人际关系以及根基,看上咱们家小姐不过是拉拢。若是一个不小心肯定没有好脸色。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对三妹妹说,选亲事一定要万般仔细,最好是低嫁,你身为嫡长女,肯定不会嫁得太低,只是务必要擦亮眼睛,那些门户能进,哪些不能,别叫那二婶婶拿捏了。”敬思眼神真挚,句句为敬善考虑,分析,敬善也觉得心中一暖,“谢二姐姐,敬善全都记在心里。”

敬善刚要转身离开,却现那桌上的书有些不对,里面的书页出来了一些,敬善拿起书,敬元身子一抖,要上前拿回来,“我帮你整理下。”

夏竹道“小姐奴婢出去瞧瞧回来禀您。”

☆、28二十八

敬昭笑道“这二夫人不自量力,生得女儿也是如此,她是什么天资还妄想容夏表哥。”敬善却有些理解,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自古美女爱英雄这也没什么大错,“随她去吧。”

二夫人跪在地上“母亲,媳妇儿是冤枉的。”老夫人不禁想到几年前她那副样子,心中一阵恶寒,不愿再多看一眼,眼睛移到正视的位置,“冤枉是冤枉,错还是有的。有什么事非要闹的这般大,难不成不嫌丢人么?孩子都掉了还能怎样,处理好了不就行了。这是要闹得家宅不宁啊!”老夫人站在一个祖母的角度自己少了一个孙子心里自然是可惜的,但站在嫡妻的角度主母弄死一个妾室的孩子这事太常见,虽说出去不好听,但梦姨娘终究是当初别人送得唱小曲的,不是身世清白的妾室,也不会有什么法律责任。老夫人就是再讨厌二夫人也要站在整个家族的利益考虑,为了家宅安宁很多事息事宁人为妙。当过主母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这就是她们的悲哀。

“管家都是其次,这要是子嗣上艰难,可怎么办?有个嫡子是最重要的。”说着心里更烦,埋怨起来“当初我就反对老爷,说这杨家姑娘不行,果然是个福薄的。”

这一句话总算讨好了县主,县主

这一夜敬善闭着红肿的眼睛一直没有入睡,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白子年的话,胆小之辈,自诩聪明,不停伪装,确实他比她想象的了解她。

流芳苑中间抱厦的暖阁里,烧着一个大大的地笼,敬善脱了鞋爬到榻上,大声道“你自己随便坐吧,可别扰了我的清净。”

夏竹从外面回来搓着手,“这京城还没入冬就这般冷,要是入了冬得赶紧在屋子里点上个大大的地笼,剩得冻坏了小姐。”

夏竹弯下腰,低声道“听李妈妈说,少爷带了个小厮回来,说什么也不要再回书院,说是脸都被丢光了,这会子正在老爷书房里挨训呢。”

宋少清抱拳在胸,“徐小姐好。”敬善有一搭没一搭的道“今日宋公子怎么来了花园?难不成也是赏花?”敬善对宋子清的印象一直很好,出身商贾却极有规矩和分寸,温润如玉,为人诚恳,若不是因那白子年,敬善也不至于一直躲着他。正好,在花园里,又有那么多丫鬟,和花匠小厮在,多说几句也无伤大雅。

敬善跟着碧玺走出花厅一路来了白子玉的房间,上面写着玉漱居,敬善走进一看,这庶出的房间要比自己的还要奢华,看得出多受宠,看她的行事做派也能知道有多招人喜欢。

秋菊回流芳苑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还带了梦姨娘和她的贴身丫鬟,敬善赶紧把梦姨娘请了进来,又吩咐丫鬟扶她坐下。

“见过大哥哥。”敬善低着头,却时不时瞟着冰疙瘩大哥的脸色,冰疙瘩大哥皱眉“三妹,你怎么在这儿?”

敬善回到流芳苑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整个头都埋进了锦被,这个晚上注定让自己头大,不管那男子会不会说出自己与昭哥谈话,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了,敬善也够烦心了。

徐嗣安和二夫人刚到寿安堂便听见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徐嗣安很是高兴,最起码老娘不生气了也不会给自己脸色看了。二夫人心里无限鄙夷脸上却淡淡的,演父慈子孝,合家欢乐,婆媳亲厚,姐妹友爱给谁看呢,谁还没点花花心肠子,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可能是炮灰。

敬昭一直没出声,看着遇事沉着冷静的妹妹,有些自惭形秽。到了一品斋,敬昭冲敬善点了点头,担忧的看了一眼,便一溜烟儿的钻了回去。

敬昭的眼睛一闪一闪,自己的胞妹自己到底是多不了解?单薄的肩膀上到底还撑得住多少坚定?这些年本以为自己过得不易,怨过恨过,当初祖母为什么只带走了敬善,敬善从小手心里捧着,自己则受着不公的待遇又不言语,如今看敬善这样子,想必过得未必有自己想得那般顺利,毕竟是寄人篱下,怎会事事顺心,何况玉真县主是的规矩大的,敬善是多小心翼翼才换来玉真县主的喜爱,想到这些敬昭的心像是被拧了一般,“是我不孝,对不住死去的娘亲,没有照顾好妹妹不说,如今自己还弄得自身难保,要妹妹废脑筋出谋划策,谁家的嫡女不是在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那继室的女儿也是骄纵万分,唯独你,懂事知礼,而这样子让我着实心痛,都是我没出息。”敬昭一脸自责,不愿让敬善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便转过身去,谁晓得一挥却打翻了那小灯,那灯火虽不大,但下面的书却是有几本,顿时假山后亮起一片,越烧越旺,敬善和敬昭顿时傻了眼,夏竹也赶紧闯了进来,看见着了火赶紧道“小姐少爷还不快走,难不成在这里烧死?”

以后的日子昭哥儿还是那副困倦倦的样子,老夫人已经懒得去问,心里失望透顶,却又不忍心看昭哥儿那副样子,只好留下敬善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