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支起身,裹好袍子,真觉得有点冷呢。慕容行天傻笑两声,原来凄厉的叫声这么好用啊,早知道以前多叫几声,封翔也不会对她这么苛刻了。

他只学了三天,便出发去了西域,走时除了金子,他带了幼儿最初的读物《三字经》和《百家姓》。

封翔扫了眼她,些微惊讶,没想到,她当真有着张绝世佳容。没让自己泄露出对她容貌的惊艳,他翻动着串在树枝上的鱼,“上京城,寻找做买卖的好机会。”对于出人头地,除了有权有势,就必须得有钱,他没有时间等待三年一次的大考,只能选择从商。没有半分经验不是问题,他可以学。

那是个身穿深蓝布衣的高大男人,黑色的发凌乱的披在宽厚的肩膀上,如刀刻般深刻俊朗侧面却因压低的浓眉而显出令人不安的寒意。

是封翔的笑声!震撼的冲击实在大于好奇,就像不能相信慕容行天会发火一般,恒翔府上下谁也没见过封翔有过称得上微笑的表情,更别提听过他的大笑了。

归结为奇迹不足为过,恒翔府内两个主子都在一天之内表现出令人惊讶得几乎诡异的一面。

拾掇好一切,众人退出,关上门,重新让屋内两人恢复独处。

封翔低着头直视慕容行天仍是红得像喝醉酒的面孔,这让他想起番茄,熟透得快烂掉的那种。“你现在有心情听我解释这些帐本了么?”移过一张圆凳坐下,他好整以暇的拿起第一本帐册,对于撕裂了的封面,浓眉微扬,抬眼向她。

她正瞅着他,自然没错过咧口的纸张和他似笑非笑的神色,觉得更加羞愤了,这男人就不可以滚出去让她一个人羞愧而死吗?这辈子她还没这么丢脸过!

两人的目光对视半晌,她才不甘愿的开了口:“你以前从来不笑的。”可恶,她以前就知道他的黑眼睛十分好看,如今才发现当其中闪烁着笑意时,夺目得像两粒璀璨的黑宝石。

“你以前从来就不生气的。”他牵其唇角,慢悠悠的翻着帐本。这一本还好,只坏了封皮,刚才他瞟见有几本差点五马分尸,真瞧不出她这么小个个子,扔起东西来,力气还蛮大的。

“你以前也从不进青梅小苑的。”她就是看他不爽,在闹出个天大的消化后,她不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还得和害她出丑的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什么意思嘛。

“我是不喜欢,太热了。”太过安逸的生活丧人心智,略微的刺激,例如寒冷可以让他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没有安逸生活的本钱,至少目前还没有。

“那你在这里干嘛?”她扁着小嘴瞪他。

他的反应是加深薄唇上的弧度,“我有正事和你商讨。”她磨牙的样子好可爱,悄悄的,黑眸柔和下来,“你要脸红到什么时候?”他怀疑她身上所有的血都聚集到她脸上了,“像番茄。”

她用力白他,“有没有人说过大哥您的言辞可媲美粹毒利刃?”番茄?!她有红到那种程度?好可恶的形容!

“多谢。”他收起浅笑,递过翻好页数的帐本,“这里。”低沉的声调已不再有任何玩笑的转为严肃。

其实她比较感激他的转变,这样她至少可以不再尴尬下去,将帐本摆到膝头,她垂头研究,右手已经开始飞快的拨打算盘。

静静的屋内只有算盘珠子清脆的碰撞声。

封翔略侧着头打量她专注认真的神情,每一次见到她,他都感觉她比前一次的见面更加美丽,有时,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撞了什么好运气得到她的帮助。

这么致的人儿,不但皮相惊为天人,她的聪颖更令他无法自拔的倾倒。她是这世间第一个让他佩服的女人。从相遇至今,她的一切都深深刻印在他脑中,挥不去,也忘不掉。

他怀疑,直待他成功的那一日,他会放她走。

深邃的墨黑眸子倏然一眯,他当然不会放她走,她是他的,她的命也是他的,就算得到了全天下,他也绝对不让她离开。这辈子,他和她的纠缠从半年前那一夜起,就再也分不开了。

她是他的。这个念头让封翔微微笑了,他喜欢这个结论。她属于他,永远属于他。

“少算了一项成本。”她轻灵的嗓音让他将目光移向她偏过的帐面上。纤细的手指在几项数字上来回移动,详细的讲解着他用朱笔圈出的问题上。

他点头表示了解了,接过帐本翻下一个问题页面。

她垂眸审视,很快的找出让他困惑的原因。

一个晚上下来,他七天内的麻烦被她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一大半,直到远远的打更声传来,封翔才恍然发现已是深夜。看着她动人的面容以及认真的模样,他不想动,他想就这样维持到永远。

多久没有这样心境上的平和了?仇恨、杀戮、鲜血、噩梦仿佛是在上辈子,在九重天外。她在他身边,带来的宁静让他想忘却过往的一切,只想就这么一直相处着,没有任何纷争及风浪,一直这样下去……

黑眼猛然紧闭,浓眉紧紧锁上。

他不能再有这种可笑的念头!他要成功,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成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放松下自己。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皱眉盯着专注讲解中的慕容行天——他才会放纵自己沉迷于她不自知撒开的网中。现在的他只能一心想着如何成功,其他的一切皆为空谈。

没见反应,慕容行天抬起美眸,略意外的见到封翔摆着张死人脸没有看帐,反而是盯着她。莫名其妙的反盯回去,才发现他好象心神不存在似的不见回应。

“哪里有问题?”她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挥一下,“喂,大哥?”

他飞快的抓下她的手,一刹那黑眸中骤然升起的警戒褪去得同样快速,“什么?”拧眉放开她的手,“缩回被子里去。”冷得像冰块。

“我要打算盘。”她挪挪身子,歪头看着他,“之前我的说明你听了没?”一副走神到天外天的模样,稀奇罕见,有什么事在他大爷心里会比钱更重要?

“听了。”他冷冷回答,递上另一本翻好的帐本。

她接着,却没看的反而多瞧了他好一会儿,“你变得更加阳怪气。”她真只睡了七天?怎么感觉像时隔百年,封翔大哥明显有了某种变化,她却说不上哪里。

“不用试图激怒我。”他凝视着她,想聚回心神到公事上,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视线落到她可人的樱唇上。甩一下头,他是不是太久没碰女人了,竟然无法控制心绪的游走?

“你病了?”她不解的探手他的额头,想试温。

他的反应像被她咬了一口似的,猛然起身后退,由于动作过大,圆凳被带倒,在地面滚了两圈。

她愕然的瞪着那只滚动的圆凳,抬高水眸对住同样有点不知所措的封翔,勉强笑一下,挥挥手,“我、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我的寒气传染给你了。”

他鲁的回答:“我身体很好。”她受伤的神情让他想踢自己一脚。

偏开头,她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她有没做错什么,他凭什么突然把她当毒蛇猛兽看的样子。“你还听不听下去?”垂眼看着帐面,她没再瞟他。

他知道他的举动伤了她,却不知道如何弥补,也不能弥补,他没资格在成功前玩这些儿女情长的游戏。“夜深了,你也该累了。我们明天再讨论。”掉头就走,他没自信在这屋内多呆一秒而不对她想入非非的专心公事。

听见门砰的关上,慕容行天咬住下唇,这只鲁的大猪!

门又被轻轻的打开,侍女们依次进入,“二少爷,大少爷说将帐本全部移到书房,请您好好休息,不用再担心什么。”

一动不动的任侍女们移走所有的公事用品,她低着头,口上涌的郁闷突然而且无法解释。

他说他不喜欢入青梅小苑,可侍女说他七天内每日都来看她。他搬来一大堆帐册,可每一本他都真的已经批阅过,只是来让她分析他不懂之处。他是来讨论公事的,可她发现大多时候,他都盯着她瞧,而非应该的专注在帐簿上。她试图表示对他的关心,他却鲁的直接走人。

明明有哪里不对劲嘛!封翔在这七日内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转变得莫名其妙的害她一肚子雾水的丢脸不爽。

可哪里改变了?他对她的态度不再是物尽其用的不择手段,反而多了些对待其他下人的虚伪关怀……什么事让他觉得他该收买她的人心了?向来他就不会对她有任何好脸色,也不担心她会藏有贰心,只因为她承诺助他成功。

他说他信任她,为什么还会显示出对她关心?他一向不做浪费多余的事。

抬头,慕容行天看向收拾屋内的侍女们,突兀的问道:“我是不是变丑了?”她还没照过镜子,是不是她发生了什么事毁容了的让他突发其想补偿些她什么?奇怪了,那他应该直接将她扫地出门才对。

“没有啊。”侍女们取过镜子,不懂她的问题由何而来。慕容行天是她们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就算规定要她们称呼她为二少爷,她也绝对是天底下最美丽的男人。

镜子中的人儿清灵迷人,除了略显疲惫,没有半分与“丑”字相联系的可能。纳闷的让侍女们搬走铜镜,慕容行天抓抓下巴,几乎被大脑中盘旋的问题给弄疯了。

到底封翔哪筋不对劲啊?

清的晨,冷冽,没有太阳。

早早的起了身,让侍女帮她梳洗了,用了少少的早膳,喝掉一大碗苦苦的汤药,慕容行天抬眼望向隐寒的冬日,再对比一下温暖如昔的青梅小苑内没日没夜燃烧着的火盆,终于决定还是出苑去露个脸,显示她还没嗝掉的不争事实。

全身上下包裹着厚暖的雪狐大氅,被侍女们簇拥着出门。

浩大的排场效果成功吓到不少恒翔府内不属于青梅小苑的侍从们。可转了一圈,也没遇到封翔。奇怪了,她还想继续昨日的帐簿外加仔细研究他到底哪里不对劲。

可他人呢?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消失成空气外带他的死忠莫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