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柔和的月光照在连可欣脸上,显得肌肤莹白如玉,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梨涡浅现,笑靥如初雨梨花般动人心魄,特别是那双眼眸中流转的潋滟柔情,顾盼生辉,一如往昔般惑人。

皎洁月色下,南婉仪在众人簇拥下缓缓从步撵上下来,手有意无意的抚在还未凸起的小腹上,眼角眉梢间浅带笑意,傲然尤重,一身天碧色宫裙将人衬得极为孤高清冷。

“确该如此。”萧君雅点了点头。

如今的后宫里头,几个能呼风唤雨的人,除了皇后也没其他的了。纪诗云一门心思的调养身子,压根没在意陈嫔有了身孕;连可欣低调了下去,皇上一次没去过她那儿;德妃在长乐宫养着身子;淑妃和赵妃失宠;姚贵姬禁足。也只除了皇后依旧圣宠不衰。

这日里,萧君雅留了沉贵姬、陈嫔下来用午膳,菜上了没几道,还没开始吃,陈嫔就当众吐了。

春分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嗯”了一声,领着芊儿去见了皇后。

苏珩是今早下了早朝后才知晓董才人去了的消息,在宣政殿批了些奏折,便往凤栖宫来了。

春分讥讽一笑,“依奴婢看,若婉贵妃不是皇上表妹,后面又没有太后撑腰,你瞧她在这后宫里能嚣张几日?”

这话一落,苏珩眉目间已隐隐有了不满之意。婉贵妃冷冷睇了任淑仪一眼,又赶紧瞧了皇上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神色起伏,这才开口道“任淑仪,今日我们谈论的可不是别的什么事情。”

此时凤栖宫中,婉贵妃气定神闲的坐在紫檀木椅子上轻呷着茶水,轻轻抬起凤眼往殿外看了眼,漫不经心道“皇后娘娘和皇上果然是伉俪情深,本宫委实比不得啊。”

萧宇明一时间觉得心惊,他这个女儿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温婉且不失俏皮,全家人都宠的紧。当初新皇初立,一道圣旨下来,女儿就成了顶顶尊贵的皇后。彼时简云鹤远走,圣旨一下,萧君雅便进了宫,待到他下次见她时,有那么一刻他竟没有认出。不止是因为那一身象征着高贵无双的装扮,更是因为她眼里的沉静。

萧君雅默了下,说“这流言,本宫确实也有耳闻……左右都是田氏那会子传出来的疯言疯语,该不该信,本宫想,底下人心里也是有数的。”

她这一承认,倒让殿里几人微微蹙了眉。不过,如此证据,却也容不得她狡辩。

苏珩暼了眼萧君雅,“确实是出了事。”说罢,便在椅子上坐下了,春分见皇帝坐等,这才奉上了茶水。

“人不能存任何侥幸心理。”苏珩一脸严肃。

“连氏圣宠多年,积年树敌却不倒,足以见得她这个人……确实是有手段的。以往娘娘心肠太软,连氏暗地里搞的一些小动作您也是知道的,可她就是吃准了娘娘不会让她如何,所以才愈肆无忌惮起来,以为把整个后宫都玩弄在了股掌里。如今她遭人陷害失宠降位,以她的个性,怕是要报复回来。唯今明白了此中关系,便要早一日有所防范,早一步做好打算。”

彼时是他要走,把萧君雅推给了皇上,怨不得别人,自然他也没那个资格去怨。

小吴子捂着脑袋连连点头,“哦”了几声,站起身来带着几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没了影。看得孙得忠一阵摇头叹息,平日里看起来挺精的一人,怎么也变的这么呆了!

萧君雅将镯子拿到眼前细看一番,点头道“成色确实要比其他成色好些。经你这么一说,本宫好像还记得连顺仪那会儿送了个紫金香炉?”

婉贵妃弃连可欣改用刘蝶,何不也是因为连可欣太过得宠,而刘蝶确也有可取之处。婉贵妃带出一个连可欣这样的白眼狼,怎么可能会再让自己手里的新棋子成为下一个白眼狼。她瞅着刘贵人笑了笑,问道“姚贵姬可还安静?”

“好了,先回罢。”

连顺仪走进凤栖宫的时候里面的妃嫔差不多已经来齐,瞧见一身水碧色宫装的连顺仪淡定从容的款款而至,嘴里说着话的妃嫔亦是分了目光去看那人,一时间殿里气氛甚是有几分微妙。

话语间摈弃了一切身份,只如寻常夫妻般说笑,气氛甚是温馨。

青竹端着一盏茉莉花茶脚步轻盈的步出了内殿,春分给了她一个眼神,青竹会意,将茶盏先放在了桌上。

馨妃眉心一动,嘴里话还未说出口,就听那边几乎让人忘了存在的夏珠猛然开口道“望皇上皇后明察,先前奴婢说了慌!馨妃娘娘当真是被冤枉的,此事和馨妃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这些饰碎银都是奴婢从临华宫偷出来给芷芹的,事情也是奴婢谎称是馨妃的吩咐向芷芹交代的,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求皇上皇后勿要冤枉了馨妃娘娘!”

长乐宫里有个小宫女与姚贵姬宫里的宫女交情颇好,曾经问过一些德妃的吃穿用度,彼时德妃正受宠,长乐宫里的宫人脸上也长光,提及自家主子自然是说得出口,便如实告诉了那宫女。这事刚巧是德妃出事一天前发生的,姚贵姬无异成了最大的嫌疑人。除此之外,馨妃亦是没有脱离嫌疑,因为曾有宫女看见馨妃身边的宫女夏珠在长乐宫附近逛游。

这算是萧君雅头一次和苏珩说起了心里话,瞧着她面上一时倔强一时自责,氤氲泪水的双眼晶莹明亮,苏珩低叹,在她唇角印下一吻,柔声道:“你还有朕……何必凡事把自己压的这么重。”他顿了一顿,靠在她耳边,喃喃轻言,“君雅,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你勿要再伤心了。”

彩霞抹着泪从袖里掏出一方绢帕,当着皇后的面打开来,那里面分明是几颗光滑可鉴的石子。萧君雅目光一凌,听彩霞抽泣道:“娘娘原本是想出去逛逛,没想到刚出长乐宫就下起了雨,雨势太急,娘娘便打算回去,可是没想到的是上了不过几层台阶,娘娘脚下便打了滑从上面跌了下来……”

萧君雅不说话,眼里漾出淡淡笑意,环视了殿里一周,方才将视线落到低眉顺眼的沫沫身上,说道:“听及赵妃身体无大碍,本宫便也放了心,既然赵妃已经歇下了,本宫便先走了,你们是赵妃身边人,都好好侍候着。”语毕,已然转身施然而走。

这几日政务繁忙,苏珩几乎是日日都待在了这宣政殿,白日里有馨妃在旁陪伴,红袖添香;晚上或有姚贵姬,淑妃等人送来一些提神的汤水。但就是不见皇后的身影,此时萧君雅前来,倒让苏珩心里微惊,颇为欣喜。

这许妃是何许人也?也许新入宫的妃嫔不会知道,但这一桌坐的皆是入宫三年之久的妃子,对许妃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婉贵妃漫不经心的笑笑,没再说些什么。周修华不过是个病秧子,她还没将她放在眼里,若是她老老实实的,放她一条命也没什么,若她存了不该有的想法,怕真是要去见阎王了。婉贵妃含笑的唇角愈发透出一股子冷意来。

苏珩看她笑的开心,将她拉近自己几分,埋首在她颈边,深吸了几口气,说道:“君雅身上这幽香果真好闻,朕甚是喜欢。”

“回皇上,方才我们在说周修华的事情。”赵妃笑吟吟的望着座上的人,双手交叠在腹前,声音轻柔婉转,“听闻周修华身子已无大碍,姐妹们正商量着得空去探望她呢。”

周修华身子不好,皇后过去那是天大的恩惠,可若过了病气,冲撞了凤体,这周修华的罪过可就大了。然此番皇后过去,是不是说明那周修华身子好转了?

“听说是七夕时在潍河畔放孔明灯时遇见的。”春分接过茶盏,低垂着眉目说道。怪不得昨日里馨妃会想起来放孔明灯,原来竟还有这等渊源。

一众宫女早已都退了开去,碧波荡漾的湖水上莲花朵朵,碧叶万顷,如繁星般的孔明灯倒影在湖水里,莹光澄波。

“雨桐是半年前进宫的吧?可有十五了?”

青竹疑是皇后对容修仪的话起了隐忧,便从旁宽慰道:“其他妃子所出皇子纵使再金贵也金贵不过去嫡皇子,娘娘勿要往心里去。”

春分闻言只恨不得再叩首下去,只她是皇后的宫女,若磕头擦出血丝,损了仪表,那亦是给皇后找了麻烦。她额头抵着冰凉的白玉地板,闭眼说:“娘娘恕罪。”

“这后宫里哪里有什么真姐妹。”姚贵姬不紧不慢的缓缓道来,看着杯中茶水中沉着的几片青叶,“田嫔是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劝的再多,听在她耳里可能还惹她厌烦,她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也是她自作自受罢了,与旁人无关。”姚贵姬将茶盏搁在桌上,声音淡的好似看透了这个世间一般。

太后略有所思的看了眼叶贵嫔,又道:“是吗,听说董才人以前是叶贵嫔宫里的人,果然是姐妹情深,哀家瞧着董才人发上的凤钗成色颇为不错,大抵也是上品吧。”

“妹妹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说给姐姐听,想必能解一解姐姐烦闷的心情。听说呀,那馨妃此后都不能生养了……”姚贵姬抿唇一笑。

俩人又说了会儿子话,馨妃才起身翩翩离去,只看那步伐颇有些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