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妃听着这话里的打趣,续而笑说:“什么宠爱不宠爱的,容修仪勿要打趣我。”想她若不是有一副好嗓子,皇上哪会想起她来?可皇上今日送的这礼物,却是让她有足了面子。纵使听出容修仪话里的轻蔑和酸意,亦是装作不知道。一个下贱宫婢出身的妃嫔口中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和她说话,赵妃都觉得是折辱自己。

香菱将皇后的话带给了婉贵妃,她轻点头道:“也是,倒是我叨扰皇后了。”

“娘娘,这是婉贵妃那处送来的莲子羹。”青竹恭敬上前,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这句话将一殿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默默不语的馨妃身上,只见她微微一怔,脸上旋即荡开一抹浅笑,双颊梨涡浅浅,真真是笑靥比花娇,“皇后记得没错,臣妾与周修华关系一直很好,她后来身子不适,臣妾探望过她几次,可她却担心自己身子过了病气给臣妾,便不让臣妾往来了。如今臣妾也就是偶尔过去看她几次。”她眼里黯淡了一下,续而笑道:“此番,她身子好转,妹妹心里也着实高兴。”

周修华笑脸相迎,说:“劳皇后挂念了,臣妾近来身子确是好了很多,已经停药许久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去向太后请安了。”她身子一直爽利,想当初费了多大力才买通了一个御医帮着她制造生病的假象,才得以搬到这地方来。

太后瞧她木讷的模样,眉心蹙了蹙,说:“后宫和谐是好事,但是你身为皇后,要多劝劝皇上,勿要让他沉溺于女色。”她一顿,叹了声,“皇帝也糊涂,竟这样不分轻重,你是皇后,要多多劝着。”除却几个宠妃,这后宫也算是雨露均沾,可这馨妃,她一直不喜,先前的事情已经让她颇有微词,如今皇上宿在她那儿连早朝都差点误了。若长久沉溺女色,影响朝政不说,更甚是让人有机可乘。

于良人只觉得浑身气血都涌上了头,怒不可遏,抓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原本略施薄黛的小脸也因为怒气变的一阵红白,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似打了个结。

“这便好,如意在朕身边侍候了三年,脾气秉性都养了出来,她在你这儿当差,朕也放心。”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外头日头盛,她早已出了一身薄汗,适才喝了这冰镇的酸梅汤,只觉得身心爽利,容修仪执帕试了试唇角,道:“这酸梅汤也唯有在姐姐宫里尝得好喝,在自己宫里却是没姐姐这儿的味。”

萧君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外面雨势磅礴,打的娇花落了一地,落在碧瓦上的雨水挂成一串串长长的丝线。春分从殿外进来,绣鞋湿透,裙角也湿了一片,鬓发被风吹进来的雨滴子打湿,贴在了额上,她将烛火摇曳的琉璃宫灯交给前来的秋萱,秋萱递给她干手巾又接过了她收起来的伞。春分用手巾擦干了手,理了理贴在额上的湿发,听秋萱小声说到:“皇上把如意姑姑调到咱宫里来了。”

“皇上!”田嫔满目的无法相信,苍白的脸上血丝和泪痕混在一起,模样凄惨至极。她到如今都不相信,皇上真的把她打入冷宫了,为什么提及了皇上最喜爱的馨妃,却还无法扳倒皇后!他为什么都不肯听她说一句话!

“来皇后,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朝萧君雅招招手。

姚贵姬唇角一勾,道了句,“也好,反正也左右无事,便去看看她罢。”

馨妃眼睫一颤,真真是楚楚可怜,“承蒙皇后不弃,说实话臣妾委实是没脸来见皇后了。”她眼角湿了几分,很快就红了眼眶,低垂着眼眸,长而卷的眼睫微微颤抖,“都是臣妾管束下人无方,出了此等岔子。臣妾着实无颜相见。”说着眼里的泪珠子就要掉下来。

“皇上怎么了?”萧君雅轻声问道。

听皇后这话,容修仪也随着附和,“皇上也对贵妃赞赏有加,说把六宫交给她打理颇为放心。”她说的不紧不慢,一字一句说给皇后听,然后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

萧君雅神色温婉,垂了眼眸道:“臣妾不是与皇上置气,是与自己置气。”

容修仪嫩白的手中转着青瓷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她半垂着脸,长睫挡住了眼睛,“要臣妾说,娘娘这次同馨淑容落水,总觉的有哪里蹊跷。娘娘也应当知道,馨淑容是婉贵妃的人,而婉贵妃……”她声音渐渐小下去,“皇上昨夜里可是去了婉贵妃那,娘娘要养身子,这打理六宫的事宜自然就交到了贵妃那里。”

自皇后小产,除了小厨房端来的饭菜和每日必喝的药,其余的她都不会去动,那日里春分心思一动,将药粥给了来送饭的小宫女,岂料她别的都用了几口,偏偏不碰这药粥。于是春分心里便明白,皇后这是同皇上怄气,心里有怨,不肯吃他吩咐的东西。

苏珩伸手扶起萧君雅,笑说:“不必拘礼了。”

萧君雅唇角含笑,说到:“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想必甚是劳累,臣妾特意让人备了粥,希望能缓一缓皇上的疲劳。”

听闻萧君雅只提粥,却不说是何粥,苏珩心里便有了数,握着她的手揉了揉她的腕骨,温和笑笑,“君雅说的神神秘秘,不知这粥是何好物?”

“皇上看了不就知道了。”萧君雅抬眸娇嗔他一声,已经唤了如意上前,掀开盒盖搁在桌上,从汤盅里舀了小半碗的粥,捧到苏珩面前,温婉笑笑,“皇上可还记得?”

苏珩眼睛一亮,颇为惊喜的看着那粥面上沉着的几粒绿莹莹的豌豆,张口道:“豌豆糖桂花粥。”

萧君雅闻言,轻笑出声,“没想到皇上还记得。”

“朕哪里会忘?”两年前他携萧君雅下江南时,俩人玩心大起,为了能安心逛个庙会,特意甩了那些侍卫,待到逛至天黑,俩人一摸口袋,竟只够喝两碗粥,于是便在这江南小街的街头要了两碗豌豆糖桂花粥。

那味道,至今都是回味无穷。这种粥是贫穷人家最常吃的,既好做还颇有营养。回到京城后,虽然差御膳房做过这粥,却是也在找不到那种在江南时才有的味道,久而久之,也便作罢了。

殿中帝后俩人脉脉含情。孙得忠极有眼色的领着一殿的宫人退了出去,今儿的赵妃生辰,高位妃嫔去了庆生宴,皇上也没闲心去庆生宴走一遭,这到了晚上也没人来给皇上送什么吃食来了。皇后娘娘倒是挑了一个好时间,既没碍眼的妃嫔在旁晃悠,又以一盅粥勾起了皇上的回忆。

都说皇后傻,贤惠大度过头了,不在乎宠多宠少。以他看,却不尽然。皇后的手段,一般妃嫔却也是真使不出来的,好似是那次失子后,皇后便越发的让孙得忠刮目相看了。

苏珩浅尝了两口,便连连夸赞,称其与在江南时吃的粥一个味的,“君雅手艺愈发好了,朕瞧那御膳房所谓的大厨都及不上君雅。”

萧君雅垂眸以袖掩唇,微微笑着,“皇上勿要抬举臣妾,臣妾只不过是做了个表面的工作,其他的还是由春分她们做的。”

“这粥是慢火炖煮,熬了大半日,味都入进去了,自然香的很。可皇上要说,及得上在江南那次的,臣妾倒是自愧不如了。”她稍稍抬眸,朝苏珩轻展笑颜,“皇上倒不如说,是与臣妾在一起,所以才有了在江南时的那味道呢。”

苏珩扬声朗笑,握起萧君雅的手拍了拍,再将其搂入怀里,“君雅呀君雅,你这嘴皮子愈发厉害了,朕喜欢的紧呀。”

萧君雅面上一红,依靠在苏珩怀里,心中思绪百转,却还是轻推苏珩,微离开他的怀抱,一双澄清的眸子盯着他道:“皇上政务繁忙,臣妾能让皇上开怀一笑,心里甚是高兴。但毕竟政事重要,臣妾也不敢多做逗留,打扰皇上处理事务,所以臣妾先行告退。”语毕,便要从他怀里出来。

谁料苏珩双手环住她的腰,不让她出来,他望着萧君雅,眯着凤眸笑,“皇后留下来便是,以往君雅不也是在朕旁边研磨递茶的吗?”

萧君雅闻言撇撇嘴,摇头说:“皇上身边哪个美人不比臣妾好,若不是今儿的是赵妃生辰,如今皇上身边早该有这红袖添香之人,哪还用的着臣妾。”她嗔怪的暼他一眼,“再说,臣妾方才来时路过赵妃的庆生宴,也没多坐会儿便急匆匆的来了皇上这儿,如今皇上已经看完了,臣妾自然要去那边走走了。”

“若皇上实在要这红袖添香之人的话,臣妾倒觉得陈顺容不错,不如皇上你差人召来?”

瞧着萧君雅似还有话说,苏珩失笑间伸出一指抵在她唇间,摇头笑道:“朕只说了一句,你就有十句来堵朕。以后朕还怎么敢与君雅说话。”

萧君雅不以为然的嗔了他一句。那神情极其惹人怜爱,苏珩心情大好,说什么也不让萧君雅走,甚至连她提出要去赵妃那看看,都让苏珩一句话给拒了。

左右只是一个赵妃的生辰,还没那能耐让帝后俩人现身,更何况方才萧君雅不是去过了吗?

侯在殿外的孙得忠闻得里面笑声连天,不由得想到似乎还未有哪个妃嫔能引得皇上这般笑语连天,就算是那最受宠的馨妃也不曾让皇上这般大笑过。不得不说,皇后是真有本事。

春分瞧着不远处的走廊下悬起的宫灯,眼睛一眯,只见那淑妃折纤腰以微步,聘聘婷婷,款款而来。当即走到孙得忠面前,指着他看了不远处的淑妃,笑眯眯的说道:“麻烦公公了。”说着掏出一锭碎银塞到他手里。

孙得忠却推拒了过去,蹙眉小声说道:“春分姑娘这就是和咱家生疏了。”语毕,便举步迎了过去。

萧君雅原是想和苏珩提提简云鹤的事情,见苏珩专心处理政事,一时间也不好开口,便在一旁细细研磨。况且后宫不得干政,她若说起,指不定还会惹了苏珩的不快。一想再想,还是决定找个好时机向苏珩提这事。

这夜里萧君雅歇在了苏珩的长生殿里。

原按照规定,苏珩应当是歇在赵妃的扬子宫里的,他既没有去庆生宴,连歇都不歇她那儿。

赵妃生辰,皇上携了皇后一同歇在长生殿里。那是皇上的寝宫,那有万千女子都希望爬上去的龙床。然整个后宫,有此殊荣的只有皇后,馨妃,婉贵妃,容修仪四人。

皇上这打在赵妃脸上的一巴掌,打的真够响亮的。对赵妃无视至极,如今大有专宠皇后的征兆。

翌日里萧君雅向太后请过安回到凤栖宫和颜昭容几人浅聊了几句。春分送走颜昭容进来后,凑近萧君雅几分,方小声说道:“娘娘,扬子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赵妃嗓子哑的都不能说话了。”

今儿的一早扬子宫便差人来报,说赵妃身体不适,萧君雅便免了她的请安。没想到竟然是嗓子已经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