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心头一阵焦躁,“唰”地拔出环背大刀,下令道:“姐妹们,跟我冲出去!”

唐瑛见属下伤亡惨重,忙一边率人抵御,一边命老弱夫孺全部撤回到坐北朝南的古旧大殿里。接着就有几个灰头土脸狼狈之极的血阁人跑来西屋,将萧琮一行人和楚家两兄弟也一并带到了正殿。

那边萧七已经被十来个人合力制住了,捆成个粽子一样丢上马背,犹自叫道:“有种的单打独斗,咬人的那是狗!唔……唔……”

沉默地接过饭食,挥退侍者,凤江临知道符青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这三日刻意不去扰她,一面假称楼主卧病,一面坐镇前厅,周旋于各怀心思的江湖门派之间。可符青这般终日闭门不出,茶饭不进,怎不教人担心?

“不敢当。”林绮不冷不热答了一句,转而向符青道,“符楼主,贵楼的事林某不便插手,还是请楼主主持公道吧。”

冷寂云闻言回身,急切地打断了她:“那天……我们都喝得太多了。”

她记得性子最烈的老十得救时像个血人一般跌进自己怀里,全身骨头都被捏碎了,双眼也被挖去,只因不肯对自己的行踪吐露半句。

萧琮又提高了声音连唤数次,冷寂云仍不理她,眼球却微微滚动,隔着眼皮依旧看得清楚。

萧琮心底升起愧疚,低着头不敢接触对方的目光。

朗月楼里鲜见男子,能和她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凤江临一个了。

冷寂云目不转睛盯着蛇身,此时眼色一厉,手中银针朝花蛇激射而去。

冷寂云忙撩高她裤脚查看,确定无碍才重新调整到舒适的姿势,闭着眼道:“本来指望早点把你治好,可惜你的腿不怎么争气。”

天色愈昏暗,乌云更多更密,厚重的云层像吸饱水的棉花一般堆在一起。

凤江临避而不答,向黑衣女子道:“你先下去。”

她当即重新靠近,在冷寂云身前蹲下,单手扳起男子下颌,使他正对自己。

四家将想笑不敢笑,纷纷低头盯着脚尖。

“过奖,在下只是不怕死。”

“是!”萧四领命而去,神情间一时升起几分急切和兴奋。

“这位想必就是紫扇军师苏因放,一样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幸会。”

沉默,除冷寂云之外无人说话,安静得只听见火把嗞嗞燃烧。

“楚二侠。”男人又走回到最右面,再次开口了,“青石分堂是小地方,栖身破庙,再破落不过,不知道哪里惹了楚家不高兴,非要赶尽杀绝?”

楚千脸色阴沉,不说话。

冷寂云定定看她,像是嫌火把太亮,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

“冷某早在十六年前就听闻楚二侠大名,如雷贯耳,不敢稍忘。”他走近,再走近,一只手撑在了那把漆木椅背上,“十一年前,第一次一睹铁马飞鹰的风采,可惜在下学艺不精,至今遗憾。”

楚千不自在地动了动上半身,“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寂云反问:“你说呢?”

楚千终于抬起眼来,看他半晌,目光似乎一抖:“我知道你等今天很久了。”

冷寂云承认:“确实很久了。”

楚千道:“我以为你能离开血阁,过平常的生活,没想到还是走你父亲的老路。”

“你太高估我了。”冷寂云与她四目相对,“我没有当年冷阁主的气魄,翻不起那样大的腥风血雨,更不像苏因罗,能交到楚二侠这样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故意把推心置腹几个字咬得很重。

楚千不悦道:“她到底是你长辈,怎么直呼姓名!”

男人冷笑:“我的长辈多得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哪一个,这些事,没人比楚二侠更清楚吧!”

楚千无言以对,脸一阵红一阵白。

确实,她身为楚家第五代传人家教甚严,言行都有把标尺,可是有一件事,却至今悔恨。

“如果换成现在的我,绝不会再那样做。”楚千嘴唇颤抖地,“我很后悔,是我一时冲动酿成大祸。我没想到冷谦是那么可怕的人,他竟不顾大局,不管不顾地厮杀起来,令正道武林元气大伤。”

冷寂云被她气笑了:“你这是在向正道武林忏悔?”

楚千坚定道:“我对冷谦的手段或许是不光彩些,但大势当前,总要牺牲一些人,才能保全一些人。苏因罗是我今生挚友,更是江湖武林的中流砥柱,我绝不能看她误入歧途!”

冷寂云拔剑:“冥顽不灵!”

楚千知道死期将至,却并不畏惧,她突然双眼暴红,大声道:“江湖浩气长存,岂容你等鼠辈任意践踏!我楚千宁死不屈!宁死不屈!”

冷寂云道:“成全你。”

“啊——”旁边的楚越只觉一泼热乎乎的血当头淋下,连忙闭眼,嘴里却已大叫出来。

等他睁开眼,眼前事物全变成红彤彤的一片,冷寂云提着带血长剑,正站在他面前。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楚越拔尖了嗓子没命地叫。

冷寂云皱眉:“楚千错在愚钝,却也刚烈,你是个什么东西,倒让我羞与你为敌。”

说罢利落一剑,顿时安静。

最后轮到紫扇军师,她见过了另外两人的死,却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对冷寂云说:“楚砚之是你们的人吧,经过方才一战,他已经和我们撕破脸,为了使他继续留在楚家,这院子里的人,都要死。”

冷寂云道:“不愧是紫扇军师。”

苏因放笑了笑:“那是因为这样的事,我也做过,或者说,我给别人出过这样的主意。”

冷寂云道:“你是名门正派里少有的坦诚的人。”

苏因放道:“都是以杀止杀,本来也没有不同,何必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