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在读到高中二年级时,曲直原本困难的家庭突然出了一件大事:他妈妈患上了肝癌。当他听到这一消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同样难逃与哥哥们一样的命运──必须辍学回家。事情真的没有出乎曲直的预料,经过大半年的折腾,家里的债台已经达到几万元,虽然经过手术,但他的妈妈还是离开了人世。就在高三将要开学时,他爸爸告诉他让他退学回家。当曲直听到这一决定时,心里并没有过分地震惊。

在与闵家山的接触中,在走上医院领导岗位之后的两年里,他就渐渐地敏感起来。他也不知道这是缺点还是优点。

不久前,他老爸在国华医院住院时,闵家山曾经和查房大夫一起去查过房。事情就这么简单,有人把电话打到了国华医院院长办公室。再接下来,事情就更加简单,没过多久,警察、医院方面的人,还有闵家山的爱人夏丹等人,先后赶到了海边…

那是对一名直肠癌患者施行切除手术时出了问题,手术恰恰是另一名副院长吕一鸣主刀。手术进行得倒是很顺利,手术结束,患者醒来时,却总觉得腹部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当患者家属把患者的感觉反映给吕一鸣时,根本就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接下来患者持续高烧,不论采取什么方法,就是高烧不退。经过ct检查,才发现手术时竟然将一只止血钳落在了患者的腹腔内。

轿车在一处花园式小区内停下,曲直走进了家门。家中四十多岁的保姆李丽给他开了门,又接过他的上衣挂进了衣帽间。曲直径直走进他爱人欧阳子墨的画室。

当天上午,赵超普竟然意外地在医院里看到了吕一鸣。他主动地走上前去与他打了招呼,在问过他的身体情况之后,便和他说起了一件想由他办的事情。市财政局长蔡学平的爱人被查出患了结肠癌,已近晚期。蔡学平特意找到赵超普,希望安排吕一鸣为他爱人主刀做这个手术。蔡学平与吕一鸣不认识,便只好通过赵超普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本来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如果是以往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只是时间怎么安排的问题。赵超普刚提起这件事,吕一鸣居然扭头就走,接着又扭过头来扔下一句话,"做不了。我没有时间。"

赵超普先是一愣,几秒钟之后他爆发了。他没有了以往的矜持,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是站在走廊上。他大声吼道:"吕一鸣,我告诉你,手术你可以不做,但人你还是要做的。我不管你的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你都必须参加每天的院务例会。这是最起码的要求。"

赵超普吼完连看都没看吕一鸣一眼,便径直朝办公室走去。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更加强化了是吕一鸣举报了自己。他气呼呼地将办公室的门摔上,门却并没有摔出响声,而是正好摔在了紧跟着他走进门的吕一鸣的身上。赵超普回头看去,两个人的目光正好遭遇在一起。而此时他们几乎同时发现走廊上已经有不少人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赵超普侧过身子将门关上,尔后又朝办公桌走去。还没等他坐下,吕一鸣同样吼了起来,"赵超普,你现在还不是院长,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有什么资格大吼大叫的?你自己的问题还没搞清楚呢!你吼什么吼?"

赵超普看着站在办公桌外的吕一鸣,听到他这番吼叫,脑海里顿时便浮现出他被刑警队找去时的情景,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甚至比在走廊上更加激动,"我再指手画脚,再大吼大叫,也比你强得多,起码我都做在明处。不像你白天是人,晚上是鬼。不,我高抬你了,白天你都不是人。"

"我不是人不要紧,起码我不会害人,不像你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叫门。"

"你给我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必须拿出证据来。你最好是不要给我机会,免得让我控告你诬陷。"

"你怕是没有机会控告了,你就别做梦了。"

赵超普近乎崩溃了,他突然用两只手抱住头,大声吼道:"吕一鸣,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真的不明白。闵院长的死,究竟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为什么要莫须有地举报我呀?"

吼完,他便坐在了办公桌前,低下头不再说话。

"举报你?我举报你?"吕一鸣站在那里,同样什么也没有再说下去。

两个人尴尬地僵持着,不知道僵持了几分钟,房门被突然推开,陈勇和王金生走了进来。他们并不知道此前办公室里发生过什么。

"赵院长,正在研究工作呢?对不起了,我们又来打扰你了,你必须马上再跟我们到刑警队走一趟。"陈勇是严肃的。

赵超普站了起来,"你们有完没完?你们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与这件事有牵连?"

"我们找到了新的证据,证明闵家山出事前,你们之间曾经通过电话。"

"什么?通过电话?"赵超普感到莫名其妙,又觉得无聊至极,"怎么越整越复杂了?"

赵超普绕过办公桌朝门口走去,王金生上前挡住了赵超普的去路。赵超普怒视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应该问你,你想干什么?"

"去卫生间。"赵超普用蔑视的目光瞧着他。

王金生看了看陈勇,陈勇点了点头。

赵超普走了出去,王金生一直跟在他的后边。离开医院时,医院的不少员工都知道了赵超普与吕一鸣之间的激烈争吵,还有人亲自目睹了赵超普被带上了警车。

当赵超普再一次走进刑警队时,他才感觉到陈勇和王金生的神通远比他想象得广大。

陈勇与王金生再次带走赵超普的依据,还是因为赵超普曾经提供给陈勇的那个信息,也就是那天赵超普与闵家山分手前,他看到过他接听了一个电话。

陈勇与王金生从移动公司那里查到了闵家山生前最后几天的通话信息。赵超普提供的那个信息确实是重要的。陈勇和王金生查证了闵家山接到那个电话的时间,确实与赵超普提供的闵家山接电话的时间是一致的,这一点在医院监控录像里已经得到证明。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仅没有让赵超普摆脱他所面临的窘境,相反恰恰让他本人越陷越深,甚至是不能自拔。

在接下来的调查中,陈勇发现那个曾经与闵家山通过电话的手机号码,虽然是一个非实名手机。可是他们却发现有人用这个手机在与闵家山通话之前,还与闵家山周围的几个人也通过电话。这就给赵超普带来了新的麻烦。

其中有人使用过这个手机曾经与吕一鸣通过电话,还与医院内科一病房护士长王虹通过电话。为了查清这个手机持有者的真实身份,陈勇与王金生曾经找到过吕一鸣了解事情的真相。

调查过程都是悄悄地进行的。

那天下午,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茶馆里,吕一鸣被陈勇和王金生找了去,说明来意之后,陈勇让吕一鸣回忆在闵家山出事的一个星期之前,是谁用那个手机往吕一鸣的手机上打过电话。

吕一鸣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向陈勇提供了有用的线索。

他很快就在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中,找到了那个手机号码,而根据那个时间的记录,他轻易地回忆起当初给他打电话的人正是赵超普。他甚至详细地回忆起了赵超普当初与他通话的内容。

那天中午,他在医院里接到了赵超普的电话。

赵超普正在外边吃饭,席间有人提到吕一鸣,说是与吕一鸣是高中同学,已经好久没有与他见过面,只知道吕一鸣在国华医院工作,而且干得不错,却和他没有什么联系。也许是喝到了兴头上的缘故,正在席间,赵超普竟然拨通了吕一鸣的手机,说明情况后,赵超普又把手机递给了坐在身边的吕一鸣的高中同学,他与吕一鸣在电话中热情地聊了半天。

吕一鸣提供的信息,成了陈勇与王金生追踪的焦点。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陈勇与王金生竟然找到了吕一鸣的那个高中同学,在她那里吕一鸣的话得到了证实。

就在当天下午,内科一病房护士长王虹也被找到了茶馆里,她同样证实了陈勇他们已经掌握的她的那次通话,确实是赵超普打给她的。她还清楚地记得赵超普当时是找她为一个赵超普所熟悉的病人安排一个住院床位,因为当时老年气管炎高发,住院床位很紧张。

通过陈勇和王金生的调查,却让赵超普自己走进了为自己准备好的陷阱,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指向了赵超普——那个手机漫游卡,原来竟然是赵超普的。

重新走进刑警队后,赵超普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大。当他上一次从刑警队返回医院时,他就深切地感觉到这件事给他本人带来的不利影响,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认识到,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

"赵院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又一次请你到这里来吗?"陈勇坐在上一次坐过的位置上问道。

"这应该是你们回答的问题,好像不应该由我来回答吧。"赵超普蔑视中带着无奈。

陈勇非常得意,"好吧,那我们就直来直去吧。赵院长,我们发现,那天闵家山在医院里接到的那个电话,也就是他一生中最后接到过的那个电话,是使用你曾经使用过的手机打出去的。这就是我需要告诉你的。在他临出事之前,你们之间确实曾经通过电话。"

赵超普先是一愣,他的目光渐渐地盯住了陈勇,"你说什么?你们不是天方夜谭吧?如果没听错的话,也就是说你们认为那天在医院里打给闵家山电话的人是我?"

"这回需要你来回答了。"

"那你们怎么解释闵家山接电话时,我也在场这个问题?正是因为我在场看到了他接电话的情景,我才向你们提供了这样的信息。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他接过电话这件事?"

赵超普是那样地认真而又理直气壮。"没有人证明你当时在场看到了这一幕。"陈勇自信而又得意。

"那家医院肯定有监控录像。去查一查监控录像就知道了。"

"看来你是明白的。作为国华医院的副院长也当然会明白,监控录像是会有死角的。所以当我告诉你,我们在录像中只找到了闵家山,而没有找到你的时候,你早就考虑好了,你会回答我们你是站在监控录像的盲区。"陈勇仿佛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