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容眼皮一动:“什么情况?”

一时间,冀城的氛围如乌云压顶,压抑得让人透不过起来。直至冀城各个交通要道和主要人口聚集地都张贴了通缉令,直至通缉令的内容被传得家喻户晓,众人才惊觉,原来不是要开战,原来是朝廷缉捕采花贼,原来他们是瞎紧张。

陆将军一怔,明悟帝王所想之后,又是一惊,声音里的浩然之气陡去,声音颤微:“微臣惶恐。”

“怎么会这样?这宫门怎么就关了?”

仿若地狱般深寒的冷意让轩辕珏微讶,身体一侧,避过攻势,下一刻,有力的臂膀朝楚华容的肩膀袭去,修长的五指遽然从背后紧扣那瘦弱的肩膀。

锦衣卫快,楚华容更快!

孙公公止步回头。几名小太监也跟着止步,奇怪地看着欲言又止的楚华扬。

他微微倾身垂眸,以示尊重,尔后,清朗舒悦的嗓音响起:“古来婚约一事,皆以父母之命为先。现今,既然楚相大人不悦此事,臣以为,该当取消。”

红木镂雕的木桌上,圆腹三刀的金樽杯中,清冽醇香的昂贵水酒,纹丝不动,清净平和的酒面上,倒映出各自主人垂首不语的神色。

粉衣宫娥全都入内殿伺候楚贵妃着装,楚华容动了动身体,起身。

安静中,陆将军上前一步,拱手问道:“爹这话是何意?”

任何一丝能够窥探全局的信息,她都不能错漏。看着楚华扬懵懂的脸色,楚华容没有解释,继续问道:“这个,你该能做到了吧?”

略显苍白的鹅蛋脸,毫无表情,但若是有心细究,便能窥探出容颜主人的不悦和愤怒。至于为什么愤怒……

轩辕祺还没回话,楚华容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她人都不在了,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就是把你认为可能对你妹妹动杀机的人列出来。”

“如何不知?”楚华扬抬头,反问一句:“你不如容儿单纯,不如容儿迂曲,武学套路和力度与容儿的更是南辕北辙。那七条黑狼的死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边,岐凌还在字字句句地禀告。

褐衣男子,也就是岐凌,敛下眼底的赞叹,扫了眼自己没脑子的弟弟,现身教法。“岐飞,你该学学。”

熟悉的血腥之气入鼻,那尖锐的兵器对抗声入耳,梁萧眼底闪过不合时宜的兴奋,那是身体本能的对惊险刺激的,察觉到这一点,梁萧立即皱眉,扬鞭长拍马臀,马儿吃痛,算飞扬奔跑。

“俺要。俺都跟家里的婆娘商量好了,也把路上吃的干粮准备好了,明天俺就动身出发。”一个青衣壮汉粗鲁地吞了一碗茶后,斩钉截铁地说。

“最后啊——”

“不可能!”

只是用完早膳后,即便梁萧心中有数,却还是被飞荷带来的消息惊讶到了。

看着渐渐消失在廊道的背影,楚华扬渐渐收起微笑,眼底泛起莫测的光芒,招手呼唤亭外的长随,吩咐道:“将前几日大小姐在郊外杀死的狼尸寻来。”

不想她的这一番动作,却是对极了轩辕祺的胃口,喜欢就关照,讨厌就欺负,这才活得痛快。当下,轩辕祺抛开刚才被摸的不悦,凑上去跟着踹了几脚,随后极其亲昵道:“阿容,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因为头朝下的缘故,黑润光泽的墨发,沾满的土黄色的淤泥,一滴滴混着泥土的水珠顺着面颊滑落,精美的蓝衣罗裙衣衫尽湿,不规则地沾满了泥渍,发育姣好的的曲线隐隐流露,整个人狼狈至极。

忧着脸看向轩辕禛,泫然欲泣:“四皇子——”

陆雨笙微微沉下脸,言语间已有些不能自控的尖锐:“既然华容姐姐都有想法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节奏,是节奏。

细细品味了下,陆雨笙才放下茶盏,怡然笑道:“茶汤黑褐油润;淡淡的松烟香沁人心鼻;入口不涩不苦,滑润甘甜,滋味醇厚,果然好茶。”

众人干瞪眼惊讶,这七皇子竟然在楚华容面前自称“我”?!至于听不懂七皇子的话,众人默默地选择无视了。

“飞荷,今日本小姐带你参与茶会,你站在凉亭外伺候,看到了楚思娇掉衅……”

“妾娘放心吧,娇儿明白。”

“那谁的话能信?”

一番心思轮转,楚思娇砰地一声,重重地跪地哀求,“爹爹,娇儿手上的疤痕虽小,但是瑕疵已然存在了,这让娇儿怎么见人啊?”

“休想!”

想要活着,伪装模仿是最好的生存策略。

“想来不知廉耻是真,只这不学无术,有待商榷。”

“七皇子,快救华容姐姐,快——”

玉貌花容,双瞳剪水。

这人不是陆雨笙又是谁?

只见她朝韩铃儿安抚地笑了笑,随即安慰道:“铃儿妹妹莫要难过。楚姐姐被昶王当众拒婚,沦为笑谈,心里定然不好受,语气有些冲也属人之常情。铃儿妹妹就宽宽心,体谅体谅。”

一番温言软语,既安慰了韩铃儿,做了好人;又揭了楚华容的伤疤,不动声色,杀人无形。楚华容挑眉,这陆雨笙倒是有长进了。

韩铃儿红了眼眶,似乎有些感动,又有些释然,顺着陆雨笙的话,再插一刀,提醒众人别忘记楚华容的丑闻:“是呢,铃儿倒真忘了这茬了,若非陆家姐姐提点,铃儿许就当真怨怼楚姐姐的不是了。如今……嗯,铃儿不计较就是了。”

说完,朝着楚华容低头浅语道:“楚姐姐,刚才是铃儿不知事胡乱纠缠,惹得楚姐姐烦恼,铃儿知错,还请楚姐姐莫要怪罪。”

陆雨笙浅浅一笑,对韩铃儿的识相颇为满意。美眸轻扫,见几家女子如她所愿,对楚华容投去讽意的眼神时,心里愈发舒畅。

楚华容却是无畏众人审视嘲讽的眸光,嘴一扯,无所谓的摆手,“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都已言明不喜,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该知晓要如何回复。更何况是昶王那样精明的人?拒绝不过是顺水推舟,比较识相而已。本小姐没必要伤心难过。”

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微愣。

昶王是拒婚了。但是拒婚之前,楚相也是拒绝的。

且不说暗地各人作何想法,只这明面上的表态顺序,硬是让昶王落了下风。是以,若要严格说来,也是她楚华容拒绝了昶王,而非昶王拒绝了楚华容。

既然如此,若算丑闻,也是昶王的丑闻,而非楚华容的,她,确实没有必要伤心……这般一想,众女如醍醐灌顶,敛去眼底的嘲弄,脸上的轻慢之色也随之收起。

陆雨笙一怔,心中惊讶。她本想借着此事奚落楚华容的,却没料到楚华容会这样理性地看待事情,并将这份理智传达给了众人,免去了即将到来耻辱笑骂……

这……

柳眉轻蹙,想着该如何辩驳。一番为难的神色落在翠玉亭外的一名老嬷嬷眼底,她摇头叹息一声,小跑着离去。动静不大,却足以引起楚华容的重视。

眉目挑起,还未曾放下,便听见远处一声尖细的高唱。

“皇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