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良。”

翌日天蒙蒙亮,莲姐早早准备好了早膳,服侍二人用过,这才将二人送出大门。

那孩子眉毛一挑,挖挖耳朵反问道:“这话听着刺耳,可我倒觉得,那八个字意有所指,难不成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不肯说是吗?”雨化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失望,“谁说诏狱大刑难捱。若是想折磨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借用刑拘,西厂有的是手段。如果你喜欢,现在就可以让你每样下来尝个遍。”

雨化田勒缰绳的手一紧,“进良,嗯!”

“你说这人的年纪,看起来有多大?”

“你做什么?”马进良披衣下地,雨化田懒懒问道,只是自己不查那声音竟然会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贵妃轻轻哼了一声,缓缓挑起眼帘,目光转向珠帘后听差的宫女,“都下去。”目光收回,对上雨化田探究的眸子,“行了,陪本宫说说话。你有些日子不来,本宫可是闷得紧了。”

雨化田亲自舀茶,那东平双手来接,连连道使不得。

梁远大惊,这腿还没撑起来,这时吓得一软又跪了下去。

与皇帝红绡帐暖,一直以来都是雨化田掌握主动,显然今天皇帝想更疯狂一把。两人裸裎相见后,皇帝突然力把人推倒,低头一口把还没有觉醒的小东西含进口中。雨化田一呆,暗笑皇帝终于肯换个花样,于是放松了身上的力量。说起来,这事雨化田从未给皇帝做过,甚至连欢好时的床笫游戏都是能省就省,如今这大明天子玩起这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督主。”马进良想了想,又道:“陈三背叛督主,太后已命人将其杖毙。”

清宁宫大总管拂尘一甩,“谨遵太后懿旨。”

当众被噎了一句,万贵妃那张粉面青一阵白一阵,却不好顶撞,欠了欠身,坐到自己的位置。

“进良,你又来了,总是说我不爱听的话。”雨化田哼了一声,脚下轻轻用力,面前那人就势往地上一倒,眼里竟是喜悦的光彩。

“嗯?”皇帝奋力扭头,正对上那人泛着迷蒙水汽的眸子,让人看着,平添几分妖柔。

雨化田没有见到宪宗,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又是老套子,就没个新鲜花样。心知这皇帝的戏法也就如此了,也只能陪着他演下去,不但如此,还要佯装一副非常受用的样子。

“这小东西。”察觉上当,笛子在手里掂了掂,汉子将之别在腰间,纵身点地,一个漂亮的燕子抄水,身形稳稳落入桥下渡口早已恭候多时的小船。

一路悄悄观察,马进良心下一凛,不晓得雨化田究竟记起了什么。

穿过一条短巷,步上主街,此时天色将晚,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下多了起来。

雨化田随意往大街两边看了眼,花枝招展的卖酒女、卖茶叶蛋的大娘、打铁的铁匠、茶楼的小二、杂耍卖艺的大块头……和记忆中都没什么两样。

晚风微拂,扑面的凉爽驱散了团聚不散的暑热,令人为之精神一震。

就在这时,一人迎面匆匆而来,极尽内敛的气息令雨化田不由警惕地多看了那人一眼。

他——雨化田心中似有什么动了一下。心中多年的静水,却在这一刻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仿佛是心有灵犀,二人同时放慢脚步。擦身而过的瞬间,那人身子突然一顿继而不露声色继续迈步,雨化田眉毛一挑,一道犀利的光芒闪耀眼底。

冥冥中好似有着某种牵引,各自走出十几步的人同时顿住身形。

“这位公子面熟得紧,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雨化田回过头来面向那人,勾起唇角,“是么?我不记得,容我想想,说不定能想起来。”

那人抱拳,“既是如此,公子先想着。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待公子想好了,七日后,我们石桥碰面。”

“公子。”马进良上前道:“公子认得那人?”

“不认识。”雨化田摇了摇头。隐去残留的笑意,暗道真的好像。

马进良眯起眼睛瞥了瞥刚才那人身影消失的方向……

接下来一段路二人一直无话,脚步最终停在一处高墙下。

深宅高墙,显而易见那墙里的主人非富即贵。

“公子。”马进良试探问,“属下叫人出门迎接?”

“不必。”

冰冷的声音缓缓吐出,雨化田抬眼看了看两三丈的高墙,寒意浮在面上瞬即凝结成霜,“我们这就进去。”

这座大宅马进良已经随他来过几次自是轻车熟路。

二人跃过高墙,穿过数道拱门,迈进一座名为博山的院落。

里面隐约有人说话,雨化田拉过马进良,二人找了暗处藏匿身形,仔细听起里面人说话。

两扇朱漆门大敞,雕满万字不到头的门框上垂了一道纱幕。里面是两个男人,看年纪一个二十五六岁,另一个小上一两岁的样子,俱是一脸愁容,面面相望长吁短叹。

“大哥,总要想个办法才是。如此下去,这程家的祖业就要败在你我手中啦!”

年纪稍长者闻言,微微叹了口,苦笑道,“我能想什么办法,你高抬我啦!”

另一个颇不甘心,“难道就由着他每年大把把咱们辛苦赚来的银子抽走?”

“那又能如何?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与他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灯下,那人紧紧拧起两道眉,已然在眉心绞起两道深梗。

对面那人愁归愁,似乎看不得自己兄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当下愤然道:“大哥,我不信他真有那么厉害,可以只手遮天!既然他不顾念手足情分,那么休怪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