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清风雅韵的人凑到一起,每日除了琴棋书画还是琴棋书画,你说这日子闷不闷?”孙嫦婕脸上划过一丝俏皮的微笑,“倒是苏夫人,思想诡异,言语奇特,嗜钱又专情,还真是个奇女子,想来想去,也只有她能制得住苏澈那样的人。”她抿着嘴轻笑道:“至于我嘛,也要找个有趣点的夫婿才好。”

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整面雪白的外墙已经变成了深深的黑色,上面那未干的漆面仍在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泽,晃得她双眼满是金光。

苏澈却始终一言不,曲徽羽侧耳听去,那脚步声沉稳有力,却少了份跳脱感,看来他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怎么样啊!

你这是夸我英姿飒飒,还是暗喻我不够温柔?曲徽羽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随即紧了紧怀中的金托盘,洋洋得意道:“看在你送我礼物的份儿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论姿色,虽比不上曲徽羽,却也别有一番清韵雅姿。

幸福,原来如此简单!

“不是担心,是肯定。”苏澈缓缓坐□,“你认为伯嚭那个老匹夫会放弃报复我的机会?他现在一心想除掉我。如今吴越两国即将开展,不出所料的话,他定会和吴王提议让我挂帅带兵出征。伯嚭是夫差的宠臣,王上定然会应了这个提议。打打杀杀的战事我不想参合,反正如今有了布阵图,我吴国胜局已定。所以称病告假,才是一劳永逸之法。”

曲徽羽长吁了口气,望向西沉的日头幽幽道:“看来今日,不在玉溪城过夜都不行喽。”

这饭菜——很可能有问题!她立刻凝眉望向苏澈,尝试与他用眼神交流。可那闷棍却始终只淡淡垂着眼帘,望也不望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了动力,所以前行的度也加快了,两人很快便到了玉溪城的门口。这座城到底毗邻都城,也是十分繁华。

苏澈坐在溪流边的草地上看着妻子那张喜出望外的“黑脸”,淡定如他,此时也不由得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这姑娘的反应也算快,扭头就钻进了密密麻麻的竹林,因为竹林外都是些粗枝大树,中间缝隙太大,估计跑不出多远就会被那只“大猫”拍在地上生吞活剥了,好在竹子坚硬,缝隙狭小,又瘦又小的她自然能穿梭自如,可那老虎就着实被生生绊住了。

曲墨含泪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可是天不从人愿,她除了成功继承了母亲的姿色,已再没别的地方像那薄命的娘亲,尤其是天赋!

不知她那死去多年的老爹,若是知道了她苦练数十年的曲家画技,如今被拿来做政治武器,会不会气得从坟中诈尸而起?

猝不及防的人顿时如大雨淋盆,那件薄薄的里衣尽数被水沁透,清晨凉风拂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曲徽羽终究了飙,“你搞什么!”说话间,水珠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下巴滴落。

被唤作范大人的男子淡笑着摇摇头,“罢了,回吧!”

原来当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温柔便是不用学习的本能。

她咬着帕子望向那个泰然自若的丈夫:苏澈你可悠着点啊,别到时候我完成不了的话,吴王一怒之下砍了你,留我一个人在这俗世里几番凄凉啊!

曲徽羽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她将手中的长刀一抖,便再度迎了上去。

牙赐一看大好机会,也拼着一身蛮力格开了逼来的刀剑,闷着脑袋直冲进马车中将昏迷的黄金贵拖了出来。

女主人望了望自己的宅子,抬手拄着早已痊愈的蛮腰,理所当然的答道:“去城里走走!难不成在这霉?”

他填满的不只是她的身体,更是她的心。

曲徽羽眼珠一转,“你来求我回家,总要拿出一点诚意,八抬大轿在哪里!聘礼在哪里!”

苏澈微微一笑,垂下头没有答话,布衣长衫被风轻轻吹起,衣袂飞扬,不动的,只有他。

夫差挥手,“说罢!”

望着面前的金珠,守卫官抹去额间的汗,将绢帛和金珠一起接到了手中,“公……公子稍等,我这就去通禀相国。”

苏家的大宅外渐渐恢复了平静,日落西山,苏澈一个人坐在房梁上,抱着酒壶静静的看着人流散去,当那个单薄的身影抱着沉甸甸的金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猛的举起烈酒昂倒进了喉咙。

苏澈却漫不经心的抬手阻道:“不必了,我来不过是给夫人送样东西。”说罢他缓缓拿起了桌上的卷轴。

微弱的烛火下依稀可以辨认出石壁上的烛台,苏澈挥掌掠过手中白烛燃烧的火焰,五指轻弹间,几点火光便箭矢般的飞向了四面,壁上悬挂的烛台依次亮起,转眼便照亮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声音是从远处的灵堂传来的,然而却戛然而止,听起来像是惊叫之人被人捂住了嘴,静逸的黑夜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对方又是凌空一斩劈了过来,根本不给曲徽羽喘息的功夫。曲姑娘的腰却已再支撑不住,她脚步趔趄的向后退出了老远。

曲徽羽猛地捂住嘴,平日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姑娘就这样哽咽起来,然而她却是没有出半丝动静,她不想打扰那个犹自承受一起的人,一张俏脸在强烈的忍耐下憋得十分扭曲。

“我还欠你八万刀币!不要了是不是!”平时温润的人此时却没耐心的冲她吼了一声。

他让她陪他赛马,而不是提交易的事?这个苏澈,果然也是舍不得她走的吗!曲徽羽一个兴奋,顿时忘我的掀开被子欢呼出声来。

“啊?”还没等他提示完,曲徽羽脚下一趔趄踩了个空,身子一歪便顺着瓦片划了下去,玉盒也脱手而出。醉醺醺的人这才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酒劲儿顿时散了大半,“啊!”的一声惨叫顿时响彻夜空。

“恩。”苏澈对这个数字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他淡淡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开始吧。”

黄金贵会意,凑到苏澈身边低声劝慰着:“乐赌坊鱼龙混杂,看样子,少夫人是要把这些春宫图全都赢回来,公子真的不管吗?”

“别急,快好了。”苏澈耐心的哄着,随即轻轻抬起了笔。笔锋卷起的那一瞬,他同时抬指在曲徽羽身上轻轻一点,便将铜镜递了过去。

“为何?”

金玉其外,匕其中。这镶金的玉盒中只静静的躺着一柄生满了铁锈的短剑。

在父亲满面的别有意趣的笑声中,苏澈只得硬着头皮向新房走去。

“大师……”曲徽羽一定是脑袋锈掉了,才会莫名其妙的唤出了这样的称呼,苏澈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才骤然反应过来,“伯父好!”

苏澈调整了坐姿,一脸严肃的开了口,“家父要给我指门亲事。但是现在我还不想成婚,便搪塞他说,我已有心上人了。”说到此处他偷瞄了曲徽羽一眼,见她只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汗巾专注于那张精致的面容,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他便继续说了下去,“家父让我将这位心上人,今日带回家中相见。”

看着儿子痛苦的神情,苏仲以为他是为情所困,立刻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膀劝道:“也罢也罢!你喜欢就好,咱苏家也不缺那几个破钱,何况这入朝为官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取个贤良淑德好女子,自己心中欢喜,为父便别无所求了!来,告诉爹她的名字。”

苏澈的声音却再度暖洋洋的响在脑后,“既然曲老板的生意做完了,不知可否陪在下走走?”

说罢他昂举起酒坛尽数倾入喉中,直至酒坛空空如也,再也滴不出来半滴,他便随手将它扔了出去。

何况人们如今只顾着哄抢着买走了一本又一本,递钱的手臂争先恐后的在上空挥舞,还哪有人顾得上藏在暗处的黄金贵!

曲徽羽双脚抵着窗外的墙壁,咬着贝齿死命的向外拽着,被压的几紧崩盘的窗棱咿呀叫痛。

眼看着苏澈嘴角渐渐泛起的笑意,曲徽羽终究走上前轻对他认真说道:“虽然我真的不希望你去。但是——”她深深吸了口气,“你若决定要去,夫人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奔赴万劫!”

苏澈静静望着眼前的人,轻轻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夫人留在家,等我消息。”

曲徽羽却执拗的仰起脸,“少了你和我斗嘴,我留在这空荡荡的大壳子里也了无生趣!何况,你走到哪,哪就是我的家。”

孙嫦婕轻叹一声,“你们,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两夫妻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孙姑娘略微担忧的望着两位好友,“好吧!我这就按父亲的指示,着手安排你们离开的事。”

安静的院落里不多时响起了曲徽羽的声音,“黄金贵,把奔雷那个暴脾气的老马给我牵出来。”

“老大,你又要和公子去哪啊!”

“出远门游山玩水!你哪那么多废话!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