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楼倒也说到做到,给她的房间里还有女儿家用到的梳子。她摆弄了许久,方才梳成两个包子头。龙吟在一旁看着笑地欢乐,指着她的头哈哈大笑:“梳头都不会,你真够笨的。”

闭上眼睛,似乎还能跟自己对话。

她愣了一会,方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地宫里的烛油,怕不是什么鲛人油,而是提了人的灵魂,将活生生的人用秘法炼制,七尺高的人,最终也只能炼成一小盒的灯油,然后将灵魂注入灯油中。

幼时,她曾看过三哥撒豆成兵,如今看这些孩子,竟也像是豆子变成的傀儡兵,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她生生地打了个颤抖。

君棠抿着浅笑,顺着街道的方向继续走着。

皮休点头道:“也罢。各位仙师各自分头去看看。本上仙留守方寸山,以防不测。”

“不妨事。”君棠掸了掸身上的灰,“这些都是身外物。”他朝那丈影木遥遥一指:“这棵破木头什么时候果子才能成熟?”

君棠弄好之后,将扇子放在她的手中,许是雨中站立太久,玉雅瞬间感受到君棠五指的冰冷。

灼炎撇着嘴道:“仙师,玉雅近日修为涨地极快,御物术也学会了,仙师何时也能教灼炎术法?”

君棠仔细瞧了半天,抚着下巴沉吟道:“这是……玉?”

月歌儿在她的脚边又蹭了蹭,玉雅顺着毛又问:“前几天的那棵树这会不知道在那里了。你知道不?”

不过,但凡是个女子都不喜别人说她与谁谁相似,他机灵地吞下了后半句,堆上笑道:“羽琅仙师今日真是大有不同,美艳的很,脱俗的很。”

君棠抿着嘴,难得脸上露出一丝调笑:“云灵儿,怎么这么几万年都过去了,你还是这般小?”

“月歌儿,”她轻声唤道,见兔子缓缓转过身来,晶亮亮的眼睛里剔透着一丝流动的光芒。这一刻,它的眼睛竟似也会说话,吸引地玉雅忍不住看进去。片刻后,那兔子蹦跶着跳过来,拿着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

玄武拂袖,二人正要离开,玄武的声音却远远地传来。

玄武举起手中的木獬法杖,点一点幻世镜上某处,那分明是回龙台所在的位置,他看着君棠说:“这九门天机锁分布于方寸山上九处,历来由方寸山的九位仙师各自看守。开锁方法蕴含了四象八卦之术,因方位地势不同而有所差异。九位仙师各守一方,九万年前,回龙台处的天机锁因羽灵仙子仙逝而暂由皮休看守。自此再没变动过。”

“初来方寸山,号钟未及仔细浏览方寸山风光,随意四处走走,不想却遇上师弟师妹。不知师弟师妹有无意愿与号钟同行?”他一番话说的极为有礼,听在玉雅耳里却极为别扭。灼炎眸间一转,应承下来,“既有师兄引路,灼炎荣幸之极。”转身却说,“唉,小白鸦,跟上跟上。还没开始上课,难得有时间转转。看看方寸山有什么稀罕玩意才好。”

到紫霄殿下时,却见一紫衣人朝自己遥遥招手,她初时还有些疑惑,以为他在同别人打招呼,左右观察,却是无人回应他。那人最后更是直直地朝她走来。近了才现此人眉目星朗,颇为俊俏,配上那一身紫衣,贵气逼人。三哥曾寻了人间王孙贵族的图像与她看,如今看这人,倒也不输于他们。可此人,她确实不认识。

“啊?”玉雅正要问,皮休已经将那尊雕像收入袖中,正色道:“既是你母亲一番心意,本上仙也不便推辞,如此,我就收下了。今后在学院中,你要克谨好学,方不辜负你白鸦一族的期望。如今这两位仙师,你可有属意的?”

他猖狂地朝天又笑了两声,回身看气喘吁吁的两人,“诶,两小妖,快点!”两人撑着腰,喘了口气,虚道:“仙师,我们就来。”

她抬头仰望,不由叹了口气,高山那个仰止啊,她脖子都算了都没能看到山顶,这可如何是好。暗念法咒,进入冥思状态,她的魂丝抽离了身体,进入到随身带的玉佩中。那玉佩里有娘亲用法力为她凝结的空间,储了许多的赠与方寸山的礼物。更有三哥一路游荡,塞给她的许多小玩意。她皱着眉,从里头捞出水壶来,痛快地喝了一口。又清点了一下礼物,方才安心地收回魂丝。

那土豪见她不说话,扭头去跟凤小楼说话,语极快,大意不过是:“如果我帮了你们,这侍女能不能赐给我。”

玉雅没来由地从心底里涌出一丝恶心,便听到老三界恭谨地唤他,“轻薄王殿下,我们今日尚有要事相商,可万万耽搁不得了。”

“轻薄王……”玉雅再次抖了一抖,能叫这个名字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玉雅姑娘是我饮血涧的贵客,倒也不是什么侍女。轻薄王莫不是嫌我这饮血涧太过无趣?”

她听到凤小楼这般回答他,便抬眼看他。没想到那土豪倒也不在意,拿着那扇子扭着有些肥硕的躯体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凤小楼身边,做了个旖旎的姿态靠在凤小楼的身上,捏着嗓子叹道:“那倒不打紧,只要有小楼作陪,我在这饮血涧待多久都是甘愿的。”

玉雅眼见着凤小楼瞬间颜色铁青却没有任何动作,快步向前走去,那燕飞绝脸上却是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刘三界在几人之间眼神流转,隐隐担忧。

几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唯有那书童故意放慢了脚步,从袖子中抖落了一个物件。

玉雅正要喊住他,待看清地上的东西时,声音一窒,趁着无人注意时连忙捡起塞入袖中。等他们走远,她连忙回到自己的房中,心跳急,她好不容易平息自己的气息,从袖中掏出物件来,那是她送与君棠的白玉双鱼扇坠。

不多时,便有侍卫来请她,说是凤小楼特地摆了宴席让来寻她。她随着侍卫,远远地就听到厅中杯盏交叠的声音。那轻薄王声如洪钟,哈哈大笑。她还未走进厅里,从门边冒出一个人来,掐着她的手问:“你怎么跑了。我都没醒你就跑了。要是我突然死了怎么办?”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让玉雅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摆开他的手答道:“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玉雅想,你定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

龙吟鼻子里哼了一声,厅里传来凤小楼的声音:“门外的可是四弟与玉雅姑娘?”

龙吟应了一声,低声叮嘱道:“进去之后尽量别说话。那轻薄王,可是名副其实的轻薄王。男女通吃,老少皆宜。听闻最近这轻薄王偏好男色与脔童,你可担心着点。若不是我饮血涧有求与他,这样的人,是万分不能让他来的。真真让人恶心。”

看他的样子,倒也可能曾经吃过轻薄王的大亏。

两人并肩入了席,凤小楼笑着道:“四弟与玉雅姑娘倒也是投缘,此刻也是一同进来的。”

“轻薄王殿下,许久不见。”龙吟入了门,又变作了那咋呼的娃娃脸,笑意盈盈。看到刘三界时,也是规规矩矩地作揖,喊了句“老人家”。

玉雅站起,微微欠了欠身道:“玉雅居于西厢房,离此间有些遥远,故而来得有些迟。真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她说这话时,却是对着轻薄王和刘三界的方向说的。

龙吟看她对着轻薄王彬彬有礼,本就不爽,而凤小楼却遥遥地朝她举了杯子致意,“姑娘进退有礼,落落大方。倒是小楼前几日怠慢了姑娘,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希望姑娘莫要介怀。”

玉雅微微一笑,那轻薄王看着肥硕的身子却是突然闪现在她的面前,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又是差点喷她一脸唾沫,笑道:“姑娘与我都是此间的客人,何须多礼。姑娘同我入席,陪我多饮几倍酒便好。”

说话间,轻薄王的手已经搭在玉雅的臂上,轻轻柔柔的往下滑。玉雅抬头朝轻薄王一看,眼里露出了退怯。

龙吟砍得心底冒火,从桌上斟满了酒就特地走到轻薄王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说:“王相与我许久不见,先与我喝上一杯才好。”那酒没拿稳,被轻薄王的手轻轻一推,竟全数倒在了玉雅的身上。她那时又正好欠着身,淋了个透。

“四弟,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凤小楼大声呵斥道。

龙吟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

玉雅摆了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如果凤大护法方便的话,便让人送我回屋将这衣服烤烤干……这湿漉漉的,的确不太爽利。”

“不用那么麻烦。”轻薄王笑道,“本王最大的爱好便是送人衣服。身上带了法宝唤作“霓裳”,“霓裳”里更是装了满满的衣柜。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绫罗绸缎,想要什么样式的衣物我这都有。今日与玉雅姑娘有缘,我便送你几套。”

“沂源。”他轻声唤道,他身边的书童应声走出来。“带着姑娘去霓裳里挑几套好衣服。”

他说着话,便从身上祭出一个小方盒子,在地上渐渐变大,像是一个衣柜的样子,一摇手,倒是将玉雅和唤做沂源的书童一同送入法宝之内。

两个人凭空消失,龙吟心里隐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腆着笑道:“王相不如也送我入了那‘霓裳’挑几套好衣服……”

轻薄王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点了点龙吟的肩膀摇头道:“本王与兄弟无缘。”

玉雅从空中天旋地转落入平地时,身上并未感觉到疼痛。正如轻薄王所说,这法宝内的空间与她的乾坤玉并无二致,只是空间大了许多,而里头的确满满都是衣服,玲琅满目。

只是,她的乾坤玉由他血炼而成,只能让她的意识进入。而轻薄王,却能让别人也进入他的空间,而且是灵肉皆入。这空间比起她的来,高了简直不止一个等级。

她这样想着,回头去找叫沂源的书童,正想问问他关于白玉双鱼扇坠的事儿,那沂源却抢先开了口:“为师来迟了,几日里可曾受苦?”

那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玉雅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熟悉的人。

却见那人含笑地摸了摸她的头,问道:“近日来为师一直在想,为师无用护你不周,方才让人掳走了你。每回看到这白玉双鱼扇坠,便担心你会被魔道的人伤及了性命。幸好,你没事。小雅,你可是怪为师,来得这般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