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说,我要是把你拿去炼了烛油,这妖油的香气儿,又会是什么样的?”

玉雅很快便现这些孩子的不妥。他们大多眼神空洞,目无焦点,脸色苍白,竟像是在梦游,而那箫声,只是一道召唤咒,催促着他们前行。

玉雅见他消失,捂着嘴笑道:“紫珩仙师像极了我三哥。从前我大姐姐也总该这么逗着三哥,三哥总是气得跳脚,可是回头又是笑眯眯的。我们全家人都爱看三哥被气得无可奈何没脾气的模样。”

“只怕是炎魔近日魔气波动频繁,被魔道的人察觉。”君棠沉吟道,“乱从人间起。若是不去收拾下人间的局面,只怕魔道愈加猖狂。我方寸山,也该是动身的时候了。拖得一日,人间便受苦一日。”

他从怀中掏出恰好写着丈影木之谜的那几页仙妖异志录,当着云灵的面全数焚毁。簇簇火光,亮堂着两人的眸子。云灵叹气道:“你这呆书生可知道,仙妖异志录上的内容,单一页,便是价值连城。你却都给烧了……”

玉雅愣神地看着他,这一刻,一向在她心中神圣莫欺的仙师竟然如此靠近自己,当真是好看得紧,可看久了,又怕亵渎了他。

对于修仙的人而言,虽说不是什么长的日子,可对于灼炎这些小妖来说,从变为人身后,一日日,也是能见着些变化。从幼儿模样到变成成人摸样,才算基本上定了样子。就灼炎而言,入方寸山后,个也能长不少,号钟更是愈的俊朗。唯独这玉雅,似乎从未变过。

果不其然,那月歌儿爬上书桌,用爪子沾了沾墨汁,拖着伤腿爬来爬去,不一会,朝着君棠“吱吱吱”地叫唤道。紫珩走上去,看着洁白的宣纸上横七竖八地画了几个道道,怎么也看不懂。月歌儿一双长耳朵就这么耷拉下来,叫得更加悲切了。

“月歌儿,过阵子,等那丈影木的果子快熟时,这方寸山可能会来许多人。你可得躲好了,别被人逮到了。虽说现在的仙人大多数都吃斋,可难保几个爱吃肉的。你看紫珩仙师就是,去了人间,少不得吃肉喝酒的。你这兔子肉,就是至上的美味……”玉雅抚着月歌儿的毛,说到这话时,月歌儿抖了一抖。月歌儿笑道:“神仙也有爱喝酒吃肉的呀。不过你别怕,我保护你。”

“咦,你这个样子还挺像……”紫珩初看羽琅,愣了愣,心里念道,乖乖,她这个模样可不就是另外一个羽灵?只是这羽灵和羽琅两个人气质差了太多。羽灵活泼温柔,羽琅冷若冰霜,即使做一样的妆扮,看着还是不大一样。

云灵饮一口醉仙酿,砸吧着嘴道:“呆书生,看不出来,不过几万年没见,你的法力倒是精进了许多。”

“月歌儿……月歌如何?”她看着这兔子的皮毛,突然现,它的额头上竟然有一处似是月亮,好看的紧。

“你们且去吧。我还需在此思量片刻。”

君棠心中一动,这分明便是方寸山不外泄的机关——九门天机锁。他能得知,也是有一次有玉帝聊天时,玉帝说漏了嘴。他要再问时,玉帝却捂紧了嘴不说。如今玄武却将这所有的锁位放在了他的面前

号钟上前,看着二人笑道:“灼炎师弟,玉雅师妹。”他年纪看起来比二人都大,这一声师弟师妹倒也合时宜。

一路行至紫霄殿,与昨日不同的是,路上极为热闹,均是往一个方向去的。见到她跟在君棠的后面,不由有些惊讶。她只得点头与那些人致意,脸上带着的微笑,至最后都有些僵硬了。

皮休疑似舔了舔唇,自言自语道:“就一尊啊,那吃了不是就没了……”

远远地,快爬上最后一级时,她听到紫珩使了凡间的狮子吼,声如洪钟传入紫霄殿内;“院长,本仙赢了,哈哈。两名弟子我都给你寻了回来。君棠的回龙台可就归本仙住了哈。”

来前三哥便警告过她,方寸山不比寻常地方,若想顺利入得师门,必得怀着无比的真诚一步步走上山,若有半丝取巧,被方寸山中人得知,必定怪她心不诚,不得而入。

“你好吵。”玉雅再次白了龙吟一眼,从那冰冷冷的地宫里出来,这饮血涧的风景倒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到处鬼哭狼嚎森冷恐怖,一出地宫,举头就是一轮明月,清风拂面,好不舒畅。她刻意带着龙吟四处游荡,心中却暗暗记下了路线。

只是这龙吟,实在是太呱噪了。没有见过比他更加呱噪的男孩了。她捂着耳朵回道:“喂,你是方才那个人的小厮吗?”

她明明听到那个“凤某人”叫他“龙吟”,可是,看起来四周的侍卫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想必他的地位不低。如此这般,就看她能不能套出点话来了。

果不其然,他一听自己被定位为小厮,便不屑地望着她,怒道:“你这女人也太没见识了,你没听过魔道的四大护法蛮。风满小楼燕飞绝,惊波踏浪水龙吟,好歹也是魔道响当当的一句话。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瞧着你就是愚钝的样子,与我是万万比不得的。”

“风满小楼燕飞绝,惊波踏浪水龙吟……”玉雅想了想,“所以,我今天看到的那个人是“风小楼,十天前,还见过燕飞绝,你是龙吟……那那个惊波是……”

“我顾三哥你是轻易见不着的。”龙吟压低了声音道:“你别看我三哥才排行老三,可是几个哥哥里,我最怕的就是他。”

在饮血涧中,四处都能见一簇簇白色的小花绽放,散出淡雅的清香,只是这样的小花长在杂草重生的岩石堆里,颇有一些绝望的意味。好既好看,就是少了些雅致。玉雅摘了几朵放在手里把玩,又沉思了片刻,方才徐徐放下花,问道:“龙吟,你看着比凤小楼小了好多,怎么能与他们称兄道弟呢?”

她是装作好奇的样子,亮着眼睛问的。龙吟自小没怎么见过女孩,难得看到女孩带着崇敬的眼神望着自己,不免洋洋得意地看着她道:“你不知道,从前这魔道的护法只有三个。仙魔大战的时候,他们几个从战场上歃血而归,炎魔陛下又被封印了。魔道中的人也没剩下几个,死的人里就有我爹。“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们说,我是自己咬破了我娘的肚子爬出来的。我一出生就是天赋异禀,三个护法带着我修炼,不过几万岁,我就比他们许多人强了。魔道中大人,也不怎么讲究辈分,只看实力。于是,前几万年我们选举第四位护法,我就拔得头筹。和哥哥们拜了把子做了兄弟。”

“只是我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修炼,极少出饮血涧,外面的世界我都不懂。如果你闷的话,作为交换,你跟我说外面的事,我给你说这饮血涧的故事,如何?”

他亮着一双眼睛,睫毛极长,扑闪扑闪地,让玉雅想起来了方寸山上的月歌儿。他的眼神里只有纯净,不像凤小楼,笑得让人害怕。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手上沾多了鲜血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你的爹爹是魔道的人,你的娘亲也是魔道的人?”玉雅问道。

龙吟明亮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随即一丝莫名的愤怒和不甘涌上心头。“对。我的爹爹是魔道的人,我的娘亲也是魔道的人,我天生就该是魔道的坏人。所以,就连你这小妖也看不起我,害怕我,是不是?”

他眼里的失落灼烧着玉雅,一句话就伤到了他,让她觉得反倒是自己的罪过。意识还未回到身上,她已经伸出了右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低低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给你说外面的故事吧。”

“嗯,好。”他瞬间回复的灿烂笑容让玉雅深刻地怀疑自己被他的无辜表情所欺骗,只是闷了这么多天,她着实也是闷坏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人,她倒是舒心地很。

从她出生起所见到的灵台山上的一切趣闻说起,极致山上的妖媚狐九妹,她的三哥白绥在人间的趣闻,她挑着有趣地说给龙吟听。两个人并肩坐着,头悬明月,闻着花香,她说地起劲,龙吟听得专心。

直至说到拜师学艺,玉雅方才略有些低落地说:“这都十数天了,仙师若是还不能找到我,只怕要急死。”

龙吟当了半天的听众,好不容易听得兴起,见玉雅如今的低沉样,见四周无人,只得咬了咬牙安慰她道:“诶,你别担心。我听凤大哥说起过,只要你的师傅能给我们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放你回去。”

“这么说,仙师曾来找过我?你们还跟他打上了?仙师此刻还好,可曾受伤?”玉雅闻言,拽着他的手腕不肯放,龙吟痛地龇牙,甩了甩手道:“你放开,你的仙师没事。就是在饮血涧外徘徊了几日,找不到入涧的门路。半夜里燕二哥与他见了一面,条件谈好了,你很快就能走的。”

“究竟是什么条件?”玉雅皱眉想,不管怎样,总不能因为她,损了仙师的英明。看凤小楼的样子,必定不是什么容易做到的事儿。

龙吟摇了摇头,不愿意回答玉雅的问题。只说玉雅定能安然无恙出了这饮血涧。其实,那爱以上的君棠并非安然无恙。玉雅被掳走的第二天,那君棠就来了饮血涧的附近。他们四人一同同他交了手,他们人本就多,又因着熟悉地形的关系,天时地利,若不是那紫衣服的及时出现救走了他,他未必能全身而退。饶是如此,他必定也是元气大损的。

可是这些他不愿意告诉玉雅,倘若她知道了,必定会怨恨他的。

他想着,又算了算时辰,方才拍了拍脑袋道:“玉雅,我这还有点事情……”他急匆匆地走了,她却静静地坐着。如她所料,他走后没多久,她的身边就出来个侍卫,对着她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请回屋。”

玉雅苦笑一番,不理会那人,往回走去。白色的小花渐渐消失在地宫尽头,她慢慢踱着步,却又听到了那晚的箫声,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耳畔,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愈浓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