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卑职说句心里话,如今枢密院也就靠几位老大人撑场面,几年后等几位老大人不在了,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大人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副将低声朝沈玉门劝道,内阁和枢密院争权,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是乐见其成。

郭旭带着杜老大进了书房,此时正是半夜,要不是杜老大和他一起自敦煌赶到玉门关,和他手下的镖师相熟,恐怕受伤的杜老大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李百户能为我说下这些年大汉的变化吗?”郭虎禅问道,虽然他一路自河中而来,从那些商队或是沿途的城市听说了不少事情,但是对于朝廷的情况,终究不如李秀行清楚。

“是,都督。”副将应声而去,李秀行看着那些军中的斥候片刻间便从客栈撤了出去,也暗自心惊。

许显纯,贾廷和阿青三人封住了魏镇恶的退路,只要郭虎禅一声命令,他们就会立刻杀了魏镇恶。

“阿姐,保护青莲。”郭虎禅手握大夏龙雀和阿青并肩而立,他刚才和那黑衣人连续对了数刀,纵使他苦练了半年,可终究力气不如魏镇恶手下这些从军数年的士兵。

郭虎禅的话刚说完,十几枚利箭忽地穿透窗户朝他射来,“公子小心。”离郭虎禅和李白最近的李客大吼声中,一下子把两人扑倒,压在了身下。

“王班头,杀人是死罪不假,可如果是自卫杀人,而且杀的是行凶的恶徒,我不但无罪,还应该受到褒奖。”郭虎禅看着朝自己打眼色的王班头笑道。

二楼厢房里那些客人们见闹出了人命官司,衙门捕快要来,除了几个胆大的留下看热闹之外,其他人全都连忙走了。

“你就是大伯的儿子吗?”终于郭旭回过了神,看着面前的郭虎禅,放下了手中握着的那把短刀。

“那怎么可能,要说起来,他还帮过我们缇骑司的大忙。”李秀行笑了起来,他看沈玉门脸上神情,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郭虎禅在河中做的事情,当下便讲了出来。

‘长风威武’的镖旗刹那间在灼热的大风里展开,郭旭一拎马缰,策马绕开官道,径直朝边上的野地里策马而去,随着扬起的烟尘,一彪长风镖局的骑士跟着郭旭往着关卡边上给军队通行的甬道驰去了。

“公子,士可杀,不可辱。”李白虽然心里服气郭虎禅,但是郭虎禅要他一个人拿着这粉色的女儿家小包回客栈,比杀了他还难受。

“能不能成,还是要看令郎自己的才学,我最多帮他免了县试和会试。”郭虎禅笑着说道,作为宗室子弟,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直接读太学,当然能不能完成学业则两说。

阿青的短剑很快,但是却始终没有超出郭虎禅的能力范围之内,只是一剑接着一剑地逼迫郭虎禅,而这时从地上爬起来的李白也看清楚了,那位阿青姑娘是在给郭虎禅喂招。

“许总管,不知道公子是何家世?”李客抬起了头,终于大着胆子问道,蜀中的气候,妻子肯定是不习惯的,如今又有病在身,正如许显纯所言,不是什么好去处。

大堂里,李客看似一直抱剑养神,闭着双眼,但是刚才柜台前许显纯露得那一手硬气功,也是看在他心里,这种纯粹靠劲力的硬气功不但是靠长年累月的苦练,还要花钱来补养身体,普通人根本练不得这种功夫,他原先还担心郭虎禅的安全,如今看来倒是他有些杞人忧天了。

“我看李兄双手,像是个使剑的人,不知李兄以前在何处高就。”郭虎禅看向了李客,就算许显纯不提醒他,他也会招揽李客,玉门关这地方,龙蛇混杂,要他就地募人,他放不下心,倒是李客这样在玉门关无根无底的人,是最好的人选。

“这是刑部铁捕营的链刀术,那铁链的一头是锁在刀柄上的,可以用来抓捕犯人,不过练起来比较麻烦。”许显纯当年在缇骑司时和刑部铁捕营一起做过事情,自然是对夏铁棠的链刀术不太陌生。

“阿青,这消息你那里听来的?”郭虎禅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虽然他是打算要抢下玉门关县尉这个位置,但是夏铁棠如今和他还算有些情分,他可不希望夏铁棠太快离开玉门关。

梅子青釉的冰裂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而溢,在微拂的轻风里香味四散开来,沈玉门轻轻嗅了一口,心里已经知道那香炉里烧得乃是沉香,又名沉水香或水沉香,古谓之‘沉檀龙麝’,乃是安南特有的香料所制。

“夏大人,昨夜喝高了?”看着夏铁棠脚步虚浮,身上还有股酒气,沈玉门笑了起来,这个夏铁棠平时自诩酒量,以前跟他喝酒都没见过他醉成这个样子。

云来客栈里的厨房这几日早就被贾廷给占了,原来的厨子只是给贾廷打下手罢了,而贾廷虽是缇骑司的百户,不过自从跟了郭泰北在石国隐姓埋名住下后,闲的没事情做后便专心厨艺,手艺能让郭泰北这位经常出入皇宫的老上司都拍手叫绝。

“杜大哥,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郭虎禅看着要走的杜老大,却是笑了起来,他很久没和杜老大见面,心里也是有些怀念两人一起在石国的日子。

半个时辰后,郭虎禅的马车终于进了玉门关,因为他们没有货物,在路引上盖了碟文后,那些士兵便放行了。

要是能把那些惯盗和他们背后的帮派都给收拾了,那光靠跟那些在玉门关往来客商收钱就是日进斗金的营生,更不用说还有那些惯盗那里也能收钱。

无数的车马骆驼混杂在一起,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们操着各种各样口音的汉话彼此大声叫嚷,那些肤色各异的健壮奴仆互相怒目而视,看着自己队伍的货物。

“杜兄,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就在杜老大想得出神的时候,爽朗的男声忽地在他身后响起,杜老大回过头,正看到了这次帮了他大忙的郭旭。

“说得也是,只是不知道那个杜老大在敦煌城布置得如何,少爷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许显纯皱了皱眉,他们和杜老大不熟,只是大人说过此人可信,他们不敢怀疑。

“是,大人。”许显纯三人都是老辣弥坚,很快便明白了郭泰北的意思,不管郭虎禅要做什么,他们只要在旁边帮着就是,不用管其他。

“殿下,虎禅他长得很像你,很像你。”郭泰北看着额前殷红的郭虎禅,泣不成声,他每年都会悄悄地离开郭虎禅身边,来到这里祭拜景武太子夫妇,告诉他们郭虎禅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但是直到今天他才能挺着胸膛告诉他们,郭虎禅已经是一个像他父亲一样的男儿了。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郭虎禅喉咙发涩,但最后他还是问了出来,他想知道一切。

半个时辰后,一处角落里,李业嗣找到了当年缇骑司在河中查到的那些卷宗,景武太子是在战场上和当时的缇骑司外卫指挥使郭泰北一起失踪的,但是在最后的卷宗记录里,却有着一段模糊的记录,说有人在石国曾见到过和郭泰北长得很像的人,那时内廷缇骑司派了大量好手前往,可最后仍是一无所获,才让太宗皇帝死心,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不行。”阿青看着有些避开自己的郭虎禅,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现在已经知道郭虎禅是真地忘了过去的事情,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像过去那样,好让郭虎禅记起以前的东西。

“乌质勒办事还算尽心,虽然有些士兵犯了军纪,但是都不是太严重,乌质勒也做出了处置。”被李梦枕问道的人开口答道,能让这些突厥人老实地呆在城外,那个乌质勒也算有本事了。

“真他妈不要脸。”朱家恨恨地骂了起来,就连杜老大也是脸色一紧,当了三年的野兵,他自然知道大多数野兵是什么样子。

“是时候该分别了,我是缇骑司的百户,这次事情完了,我要回长安。”三年前怛罗斯之战的失利在杜老大心里落下的心病如今已经没了大半,杜老大也没有继续在大漠里隐姓埋名的打算,安顿好了侯轻舟他们这些汉儿,他也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阿青策马如飞,那两名马贼没想到她胆子这般大,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不过随即两人便笑不出了,他们手中甩出的套马索都落了空,而这时那小娘皮已经从他们中间奔驰而过。

李梦枕看着卷宗上记载得颇为详细的三位石国王族的情况,心里越发肯定郭虎禅天生就该是缇骑司的人,便是他在缇骑司十年,这些卷宗也不会比郭虎禅调查得更好了。

“石王若敢违抗朝廷,我等必然叫柘枝城血流成河。”听到有仗可打,突厥将领们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他们终究是游牧民族,骨子里面有着强盗的本性,他们过去被汉军所败,杀得仓惶西顾,这几十年下来散沙一盘,看似安分守己,但是本性终究不会变,如今有李梦枕这个朝廷派来的大人做主,他们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杀进柘枝城,大肆劫掠一番。

当杜老大将石王的脑袋挂在汉军赤旗之上后,四周涌上的王宫士兵在国中大官们的呼喝下都是愣愣地停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出身王族的军官们更是直接带兵围攻起那些‘叛逆’来。

“不能杀你。”郭虎禅当着石国的官员和将军大声笑了起来,“咱家今日杀的就是你,杜校尉,给我砍了这个大食蛮子的头颅。”

“下臣岂敢欺骗大人,实在是大王病重,不能见人。”那个答话的石国官员背心里都吓出了冷汗,如今大食人的使者就住在另一处驿站,大王这是在玩火。

“你汉话说得不错,哪学的?”杜老大看着那颇为识相的守将,振臂一挥,带着队伍进了城,一边朝那守将问话。

“老人家是太祖皇帝时的人?”李梦枕向眼前这个叫做莫汗的突厥老人询问着,他在想究竟还有多少西迁的突厥人记得当年他们发下的誓言,他能不能以此组织起一支突厥军队来保住河中的局面。

用清水泼脸洗干净后,便是李梦枕再爱干净也只有忍耐下来,大漠里要是断了水的话,到时骆驼尿,马尿,不管什么你都得喝,他不想做那么恶心的事情。

郭虎禅看着发牢骚的杜老大,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杜老大嘴硬,可即便下场再糟糕,他还是会去完成这个计划,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