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的某天,修为的增长忽然遇到瓶颈,已经能够变幻成人的小狐狸歪歪头,决定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临行前,小狐狸恋恋不舍地蹭蹭陪伴了自己近一甲子的雪莲,再回头望了眼那满天满地的白,便义无反顾地奔向山外的十丈软红。

“嗯,穆珏是只很懂规矩的雪狐。修行迄今百余年没伤过一条人命,如果能继续保持下去的话,那么他日或许仙道有望。”Boss淡淡地说:“刚在a市落户时,他到我这来报道过,所以有点印象。”

至于其他那些人当然也不能闲着,继续奔波在寻找封印的漫漫路途上,唯有八角被获准回到容檀身边休息那么两个月,以解主宠双方的相思之苦。

看着两人难掩伤感的模样,滕峰拍了拍容檀的手:“别这样,孩子们,没什么好难过的。只要是人,都难逃一死,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隐约间,不知是否是错觉,容檀听到了一个苍远清寂的声音在低喃:赤霄。

容檀沉了沉眼色,从容地迈步向前,谁也不知道他握紧的双手已微微汗湿。有村民警惕地拿起铁铲对着他,口中厉喝:“停下!叫你停下!站着别动!”他全不理会,却不料裤腿一重,那抱着孩子的妇人扑至他面前,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放,哀声哭嚎:“你行行好吧……年轻人!救我孩子一命,行行好吧!”

滕君墨并容檀在常春打电话的隔日中午抵达两人所在,Boss看看两人神色,再看看那被阵法所困的村子,长眉一掀,便明了了当下情形。

彼诸众生闻虚空中声已,合掌向娑婆世界作如是言:“南无释迦尼佛!南无释迦牟尼佛!”以种种华、香、璎珞、幡盖,及诸严身之具,珍宝妙物,皆共遥散娑婆世界。所散诸物,从十方来,譬如云集,变成宝帐,遍覆此间诸佛之上。于时十方世界,通达无碍,如一佛土。

复有学无学二千人,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与眷属六千人俱。罗睺罗母耶输陀罗比丘尼亦与眷属俱。

因为有玉莲花的前例摆在那儿,摸到了点门道的青年没费多大力气就能感受到那两股流淌在经脉中的气息,一股沉稳平和,另一股则略显热烈。他尝试着用思绪去靠近它们,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如此数天下来,虽然离水乳交融的境界还远远不及,但至少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另外容檀还现,意识海内的碧莲貌似在汲取外界的生命元素为己用,在不断滋润自身的同时,将那些多余的绿色光点囤积到一起。最初只是个小小的光点,宛若花瓣上的七星瓢虫,经过数天的凝练,这会儿已化作一团雾蒙蒙的椭圆光球悬在莲花之上,不离不弃。

“这点你完全无需担心,找个人来继续教导你实属举手之劳。”

小谨和稻草一起脸红。

“只不过,事情貌似还未了解。”他亲了亲容檀的额头:“常春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

“回家你就知道了。”

黑暗里,那朵碧绿的莲花似乎比第一次看见时靠近了些,安宁清澈的光晕笼着每一片花瓣。容檀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意识沉浮间,他依稀听到了某些亲昵悦耳的呢喃,带着善意的安抚,一遍一遍流转在他耳际。如果此时有个稍具灵力的人再现场,一定会为所见的景象感到震惊——

这世上存在的异类精怪不计其数,一部分隐藏在莽莽深林远避人世,还有一部分则是混迹于人群中,学习着人类的生活方式,并且逐步融入。在这其中,有的是单纯的想要成为社会的一份子,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还有一些,却是抱着叵测的心思,隐藏于黑暗的角落心怀贪念。

这话背后的含义谁都不爱听,卢锐涛也不例外,他立时有些不悦,但念及人家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提醒,便把那点烦闷给捺下了。两人没心情继续客套,径直收线,容檀片刻不停地联络周远三人让他们帮忙打探云熙的消息,为此没少被王格格打趣,闹得他恨不得把人嘴巴缝上图个清静。

“电脑呢?”

“诶?坛子,几天不见你去纹身了?”注意到青年的动作,坐在他右侧的周远顺势看了眼,然后奇道。“不对……不像纹身,是耳夹?乖乖,做得可真够精致的,你上哪儿买的?”

容檀只笑笑,等人离开,才走回座位。分出五根烤肉串给滕君墨,见他不接,就自己津津有味的地吃起来。等把所有的肉串都解决完毕,容檀心满意足地舔舔唇瓣,滕君墨伸手在他嘴角一抹,“辣椒粉都沾到嘴边了。”然后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容小弟耳根微热。

“不用。”蒙着水雾的眼睛眨了眨,眨去了些许迷离,容檀想到自己方才主动的表现,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别开眼,从自家表哥身上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跑进浴室。“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就在他进去后没多久,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滕君墨走过去看了看,接通。

该看的都看过了,容檀瞄了眼滕君墨面无表情的脸,估摸着这人的忍耐力差不多快到头了,遂当机立断脱离大部队,拐入小巷中,然后再根据各种指路标示,终于成功地从南门离开了太乙庙。两相对比,大街上可清净得多了,至少不会有噪音吵得你头疼,容檀取出手机,惊见数通未接来电。

“太乙庙?”滕君墨倚墙而立:“你是说那种人挤人挤死人小摊小贩趁机抬价到处都是旅行团扒手遍地跑且一不留神就会把你弄丢的灯会?”没有标点的长句听得容檀无语:“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跟紧点不会走散的。主要是晚上那里很热闹,或者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安排?”

容檀没有说的是,如果再不想办法将她的灵魂从禁锢中释放,只怕无力回天。

刚脱了一只袖子,周远终于反应过来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昨晚睡觉那会潞潞分明穿的是同款的粉蓝睡裙,怎么方才她身上却是米白色的那件?狐疑地进到卫生间把脏了的睡衣扔洗衣机里,他到处找了找,哪都没寻着那条睡裙,心里的疑惑不由更深了些。

一口气喝干微凉的咖啡,周远没什么精神:“是啊……不舒服,呵,成,咱回去。”他叫来服务生结账,然后说:“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在这稍等一下。”

容檀看了眼滕君墨,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答应了。

被他选中的倒霉蛋是个小丫头,没正经名字,认识的人都管她叫二妞。二妞这孩子说来也可怜,她出生那晚,母亲难产大出血,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咽气了。她外公外婆老年丧女,大受打击,老太太身体本就不好,这回彻底垮了,于病榻缠绵半年,最终撒手人寰,留下老伴孤苦伶仃一人,很快随了她去。

“嗯……”想了想,青鸾满怀期盼地说:“我请你去吃冰淇淋!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意大利手工冰淇淋做的非常不错,榛子口味和提拉米苏口味都好吃到爆,薄荷蓝莓的搭配也好味,还有店内的蛋糕也都很值得一试!”

“这对匕的刃身十分柔软,平常可当做装饰戴在腕间。”碧色刀柄也被如法炮制,容檀左右手各多了一个宽两公分的手镯,红色深沉内敛、绿色低调尊贵,倒是好看得紧。“机关在这里。”引着容檀抚上刀柄内侧一个不甚明显的凸起:“按一下,刀刃便会自动弹开。”

“哈?”容檀一呆,随后有些无言地拍了拍额头:“老天,我差点忘了,白虎神兽和九尾猫的寿命都应该很长,你是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与八角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容檀先出声:“没事,时间还长着呢,谁会知道以后的事呢。”他想到自己身体里的那枚玉佩,既然是灵物,让宿主活过百岁应该不成问题吧?

不过这柄剑看在旗袍女人眼中就不是那么美好了,她流露出惊恐神色,身体动了动,属于人类女性的婀娜体态瞬间干瘪下去,化作一条花色斑驳足有水桶粗细的巨蛇,挣扎着想要逃走。滕Boss把剑一抛,剑尖自上而下将那条蛇钉在地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剑上的火苗就将巨蛇的皮给烧化了一层,血染红了身旁的土地。

小册子采用的是由右至左的竖排格式,字体是繁体,刚开始看的时候上有些别扭,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书中内容和《聊斋》相似,都是一个个小故事串成的,但比起后者而言,年代显然更近些,语言也是用的白话文。

理工大学的女生宿舍,寝室都为六人一间。滕青鸾在寝室里年龄排第五,而她要说的故事,就是从年纪最小的小六口中听来的。小六是土生土长的h市人,她父母早逝,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两位老人均是h市另一所大学的退休教授,就住在大学内部的住宅区,小六每个周末都会回家。

容檀从梦中醒来,那个环抱着他为他提供温暖的男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身旁床褥空荡荡的。揉揉眼睛,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半。这么晚了人会去哪?闭眼在床上躺了会,容檀起身下床,从衣柜拿了件厚重的貂毛斗篷披在肩上,在屋里转了圈,没找着人,便向外走去。

啊哈,锦鲤?好吧,这总比八角想吃人要好多了。看了眼可怜的小鲤鱼强作欢颜的笑脸,容檀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庆幸。说起来,如果八角是九尾猫和白虎的后代,那他长大之后会不会对人肉感兴趣啊==

手扶上男人肌理紧实的肩膀,容檀闭眼靠近,飞快地在滕君墨唇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记轻吻,接着迅退开,脸已红得不成样子,活像是在蒸拿房里呆了半天:“这下你满意了没?满意了就放开我。”

小区门口,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倚着身后的轿车,指间夹了根香烟,却没有点燃。那人五官端正、目光清朗,见他出来,快步迎上前,很是严肃地微微欠身:“容少爷。”说完就欲帮他拿背包。容檀侧身让过:“不麻烦你了,没放什么东西,我自己背着就好。”

分家和远房子弟?挂电话后,容檀叹气,直觉这个春节会相当热闹。再一想到届时将要面对一屋子非正常人类,他就觉得压力很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其实也算不上是正常人类了。

“……当然。”对他漠然的态度感到不满,容檀语气颇为僵硬。

老实说,如果不是早就知晓极地之夜的盛名,单就外观而言真的很难看出这是家高档酒吧。相反,若是将之随意安置在大街小巷,相信更多的人会认为这是间如小书屋之类的清净地。假若把周围的环境比作波涛汹涌的大海,那么极地之夜就是被浪涛簇拥的一座安宁岛屿,却奇异的不显突兀。

容檀苦笑:“那等他明早醒来该如何解释?左小姐只篡改了部分记忆,和我相约这条并没有改变,就算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抢劫的,也没道理最后我完好无损,撇下他一个人。”

虽然已经在a大教了几天课,但容檀确实还未认真参观过这所百年名校。林佩在学校呆了三年,对校园的每个角落称得上是了若指掌,几乎每到一处都能说出个相关的典故或传说来。

“啊,容老师!”男生比容檀高了个两公分左右,一双略显轻佻的桃花眼在注视着他时分外明亮。他认识这孩子,是中医系大三的学生,在学生会身担要职,名叫林佩:“我想约你明晚到学校见个面,可以吗?”

糟,怎么忘了这茬。短短四天他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搅得昏头转向,以至于把茶屋的经营都给抛去了脑后。也不知稻草出院没有,阿猫一人撑了这么久想必辛苦得很,那姑娘要强就算吃不消也不会打电话求助。容檀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为自己甩手掌柜的行为而羞愧。

容檀在听到那女鬼形容为何会来滕宅的过程中脸色一变再变,他摸上自己的前额,默然低下头。

左小书适时给出提示:“还记得我们看过的那个帖子不?”

“啊啊啊气死我了!”暴躁的捋了把头,左小书来回踱了两步:“你能不能收起那见鬼的脾气?明明长得很可爱一小孩怎么个性这么不讨喜呢真是老天无眼啊啊~~!”

容檀忍不住皱眉了,假如滕君墨所言不虚,那他的处境就相当危险。“我想你口中的邪物应当不至于到处都是?在人口密集的都市理应相对安全许多。”

下半夜容檀睡得十分香甜,丝毫没受到大雨侵扰,以至于一觉醒来已近中午。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容檀羞愧了,赶紧起床穿衣刷牙洗脸,把自己打理干净后出门往前院去。天色放晴,一路上的景致都呈现出被风雨摧残过的凄清,游廊的边沿不时滚落几滴水珠,掉在地上无声地碎开。

市区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人文景观,目所能及皆是高楼大厦。两人到全市最高的观光塔上俯瞰了一圈,便驱车前往国内屈一指的最高学府,a大。

人的脑海中总是或主动或被动的充斥着各种杂念,摈弃所有思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有些难度。当你刚刚把一个念头赶离,又会有下一个从角落冒出,防不胜防。“对,就是这样,放轻松,打开你心里的眼睛。”腊梅的声音在耐心的引导,不厌其烦地重复,容檀渐渐掌握到了一线技巧,灵台趋于空明。

“呸。”左小书拿眼角睨他,不屑道:“谁说老娘一定得嫁?绑个男人娶了不成吗?”

某高级公寓中,一个正咬着吸管看电脑的长卷美女忽然瞪大了眼睛,嘴里的可乐全喷在了屏幕上。坐在她旁边的帅哥皱皱眉,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你抽风啊?脏死了。”

这太有趣了,是出于匕本身的意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