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堂内,苏轼正在念《徐君猷挽词》——一舸南游遂不归,清江赤壁照人悲。请看行路无从涕,尽是当年不忍欺。

也就是说,如果在杭州建立一个窝点的话,它的寿命至少能达到一百年,而在黄州,还有多少年就要亡家亡国?

这场宋代婚礼,一点不比现代婚礼简单,在喧闹与繁琐上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赵兴最后已晕头转向,只好完全听任潘大临摆布,等完成了所有仪式,他已在乡民的敬酒下喝的头晕脑胀,心中只剩下呕吐感。

这种“不欺暗室”的品格让苏东坡确信:潘大临把秘方交给赵兴,绝不会吃亏。

两位同在一城的酒商这是第一次见面——赵兴连家都是别人帮着搬得,自然不知道潘大临的存在,但他知道那句“满城风雨近重阳”,这就够了。

事后,苏轼很严厉的叮嘱在场的诸位,禁止将看到的东西说出去。看到苏轼的恐慌,赵兴明白了——他认识“走盘珠”。这位学者虽然从来没见过“走盘珠”,但他看到那颗珍珠的形状,立刻想起了相关传闻。

苏东坡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他不好出去,只能端坐在自己书房,摆出老师的架子,等赵兴带着那名女子进来,向他行过拜师礼,他方矜持地点点头。抬手示意王夫人带着阿珠去厢房,自己放松了身子,责备说:“离人,带那么多东西回来,孩子百啐而已,这礼太厚了,为师……”

朴寅光唠叨了许久,赵兴将头拱出被窝,用一个词解释了他的回避与躲闪——“乌台诗案”。

赵兴正恨恨的夹起一块桔梗,泄愤式的在嘴里嚼着,猛然间,他眼前闪过了不三不四两个倭人蘸着菜汤吃饭的场景,他愣了一下,缓缓的放下了筷子。

宋代刚刚完成了另一项技术输出工作,宋与高丽建交之后,高丽王借口自己生病,向宋朝索要大量医生,宋神宗很慷慨,将国内的名医捆了三千个送给高丽,这些人迅建立起高丽的医学体系,他们也就是韩剧《大长今》里面那些名医的祖宗。

汉唐时代的史书中,多次记载了这种礼俗,比如让徐州与刘备的徐州牧陶潜起舞,邀请别人与之共舞……这种礼节经过随后的五胡乱华时代,被摧残的只能在中国幽冀一带能够见到,而这片地区正是后来的渤海国,这种乐曲流传到高丽、日本,则被叫做“渤海乐”。

赵兴选择杭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苏轼在杭州吏员中人缘好的令人指,所以,在知州不清楚的情况下,小吏们上下齐手,随心所欲的袒护了这名苏轼门生——包括在通关文碟中很多余的注明了赵兴的身份。

“师公好眼力,这屋正是泉州清凉寺工人所建”,程夏恭敬的回答。

宋代的户籍问题与其它朝代不同。要详细讲清楚这个问题,需要一本书的篇幅——简单地说吧,宋朝是个宗法社会,它的“籍”是指纳税的“丁户”数目,而这种数目不是由官府核定的,宋朝把百姓划分为上户、中户、下户、士绅……等等。

另外,我买了两艘尖头船,载重五千料,你赶快把水手配齐,现在还有两个月时间,我们跑一趟高丽如何?”

“大官人……你看,小老儿本钱小,能不能也搭个伙,你看日本有什么生意,本钱既小利又大?”受到不四拒绝,焦触站在那里畅想半天,嚅嗫的问。

那群自杭州前往日本的建筑工匠,是一名杭州僧人带去的,在宋代,这伙人的建筑技术并不十分高,然而,到了日本,他们的建筑技法却让日本叹为观止,也让各地大名待若上宾,此后他们在日本传承了八十多代,成为日本著名的一个建筑集团。但这次,他们的回归改变了历史。

焦触自打跟随赵兴后,做了几趟急脚快递,免去了贩货时的担忧,收入固定并有保障。原本他以为自己就能这样,稳定而安逸的度过余生,没想到到了年底,他又被责令将跑熟的线路交给儿子焦作,自己则来杭州听命。

程家坳这十名孩子是在东坡新居建好之后,顺势赖在苏东坡这里日日请教。接触时间长了,苏东坡也明白,就他们当中最出色的程夏来说,其才学也就多识了几个字而已。他能考上贡士,一定是赵兴在里面做了手脚。

在诗中,江为把死看成是一次旅行,以至出“今夜宿谁家”这样纯真的疑问。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满屋子的附和声。

这是一名从福建来的中国和尚,他和赵兴没有语言障碍,所以这几日就成了赵兴的导游兼介绍人。这次茶会也是他搞起的。他曾经向赵兴介绍过坐在座的高官,但赵兴却对他的名字不感兴趣——他只对他的钱包感兴趣。

耽罗是在中国三国时代,由日本移民建立的殖民国,国王被日本倭王任命为“星主”,意思相当于“殖民地总督”——那时日本人还没有文字,在身上纹身当衣服。

赵兴背着手,神态很悠闲,他身后两名倭人则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凶狠的问:“赵官人说了要往北走,现在才三天,你说怎么办?”

赵兴脑中轰然炸响。

不三趴在地上回答:“我们受苏学士所托,去了钱塘,把学士近日的诗稿送给钱塘陈主簿,等了几日,陈师仲大人已把学士的诗稿结集出版,我们给学士带回了书样。”

赵兴不当家不知财米贵,他炒菜完全按现代人的做法大把放盐,这种现代风格的菜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不被酱污染,色香俱全,令客人们大开眼界……但,却让苏东坡夫人心惊肉跳。

这是苏迈第一次跟赵兴说话。

衙役的叫喊声中,还有两个汴梁腔高声辩解着,他们似乎是在竭力强调,牛是他们杀的,而他们不属于这条法律管辖——能有这么大的口气,只能是那两名多日没出现的倭人,他们回来了。

殷勤昨夜三更雨,

王夫人这时进屋,是请他们吃午饭的。托赵兴的馈赠,这顿午餐丰富的足以待客了。见到苏东坡半天没有灭去做老师的心思,王夫人忍无可忍,打断了苏轼的兴致:“官人,今日有酒有菜,离人难得来,有话何不日后再言……”

赵兴拱手答:“青城天下幽,峨眉天下秀!”

果然是那个粟特人毕升。就是他在杭州万卷堂明了活字印刷术,死后葬在离程家坳不远的英山。现代考古现毕升家族一份家谱,那上面用粟特文字记载了毕升祖先进入中原后,改姓“毕”的经历。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赵兴敷衍地应付完试卷,给徐知州留下足够的美酒,又在府衙现场办齐了程家坳入籍、入行手续,立刻领着学生跑向江边那栋“雪屋”。

于是,人世间便有了“岁寒三友”的说法,并逐渐演变成为雅俗共赏的吉祥图案,流传至今。

古代妇女通常没有名字,最多是一个姓氏。苏轼祖母称史氏,母亲也只叫程夫人,而苏辙的妻子一辈子只能安于“史氏”之称,惟有苏轼的两个夫人和侍妾朝云,都和男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名、字,而这些名字都是苏轼给起的,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

刚才六瓶酒都开了口,除了最后的两瓶高度酒,其余果酒实际上是装在一个漂亮的酒壶里,酒壶做工精细,是个形象饱满而生动的工艺品,用来当茶壶,品味绝不低。

趁着醉意,徐知州询问:“离人,这酒是你自酿?……哈哈,这倒使我想起另一个聪明人,他也曾想照书本自酿……哈哈,你猜他酿出的酒什么味——像泔水……呼呼哈哈!”

不久,一名梳着可爱双环鬟的十三四岁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她一点没有怯生的感觉,一走进来就童性十足地偎在徐知州的身边,然,其神态举止却不是儿童所为,她非常暧昧地用吴侬软语,叽叽喳喳的向徐知州讨要着什么,赵兴听的断断续续,好像,一位阎姓侍姬从徐知州那里得到了什么而她没有,所以她非让徐知州补送她一份。

柳大本想催促赵兴离开,但赵兴这句话把他唬住了,他看了看士人打扮的程夏,再看看赵兴咄咄逼人的目光,心里有点胆怯:“江夏程族……没听说过,这妹子还小……”

赵兴听到对方一直不说柳姑娘的安排,心里有点不悦,他阴沉着脸,招手从身边的程夏手里拿过了一张纸,对着纸念道:“我们当日清点了柳老的货物,既有蜀锦绸缎二十四匹,金五百一十一两,银十锭,每锭重十两,零碎铜钱三十二贯……这是清单,你们看看。”

接下来的日子里,孩子们每天朗朗的读书声让焦触相信:这确实是一支士子组成的“游学”队伍,勤奋,时刻不忘读书。然而,一想到遇匪时孩子们所表现的狠辣,又让他恍然若梦。

“不必担心”,赵兴看到几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如死灰,一副绝望的神情,立刻安慰说:“你们无需躲太久,因为唯一见过我们的周涛,也属于被灭口范围……那些参与的厢兵都活不下来,只要你们把嘴把严实,风头一过,见过我们的人都已经死了,谁能知道我们的存在。”

赵兴沉默zhaishuyuan了一会,招手叫过程浊:“说说,你在坡后看到什么?”

等到赵兴赶到时,程夏已经想出办法,他用自己随身所带的救援绳将商人们串起来,几名视力好的山民在前头走,再留几人在队里牵着绳索,其他人则扶着绳索而行,这让队伍走的虽然缓慢,但很有秩序。

赵兴箭尖所指的那位盗匪不是不想逃,是不敢。赵兴快如闪电般的三箭吓得他腿脚软。传说中,一般具有连珠箭技艺的人都能百步穿杨,所以那盗匪不敢背对赵兴而逃,他只能慢慢向两边摊开双手,保持固定状态。

“好刀啊——镔铁雪花刀,能值三万贯”,赵兴温赞美道:“嗯……有这个刀的人身份不简单,他的包裹你拿了吗?翻翻包裹,看看这是什么人?”

江舟快的与那个老翁的渔船交错而过,舱里的孩子们拿着绑扎好的弓箭走上船舱,开始试弓,甲板上一片嘣蹦的弓弦声,篙师霍小乙见到满船的孩子如此无所顾忌,明目张胆的在甲板上寻找飞鸟与鱼进行射击,不禁转了个舵,把船驶入江心,以躲避盘查。

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时代,中国南方开并不完善,黄州是贬官的去处,江州也是。船经过黄州时,江面上的官吏并不太尽职——这是可以想象的,因为贬官的升迁与政绩并无关系,只与政治有关,所以贬官的精力并不在政绩上,而在于钻营。

现在,孩子们的学识还没到参加科举的地步——开玩笑,学了两年的孩子,顶多是小学二年级水平。而童生试的水平在国朝建立初期曾有评定——相当于“高小即小学三年级”。

赵兴神情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大喜大悲,他给苏轼递上一盅茶,淡淡地问:“那么,徐衙内会如何处置这名姬妾呢……我猜,他会给上一笔钱,感谢她对先父的情谊,然后把她转售。”

“理当如此!胜之无所生育,他们不可能奉养终生。顶多他们会交代新主人予以善待”,苏东坡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打量周围环境。

赵兴的脸上没有表情。

或许,人们可以辩解说:让这样一个小女孩为一名老头守节终生,也是一种摧残……但无论如何,徐知州才死就要出售“他的女人”,未免冷酷。

赵兴自己也想不出解决办法,他只好沉默zhaishuyuan。

停了一会,他怏怏请求:“城门大概关了,恩师今日宿在这里吧,我让人通知师母。”

这是苏轼第一次进赵兴的院落,以前赵兴不在,只女主人在家,他不方便出入。现在,他已经没得选择了。随着他的点头,一名相貌不类中原人的壮汉应声走进房内,接受吩咐后,转身而去。

“辽人?”苏轼指着那人的背影问。

“是!辽国头下兵,因罪处死刑,兄弟与其父皆受株连,我用三斤茶叶换了他们父子三人性命”,赵兴轻描淡写地回答,但苏轼听到却如晴空霹雳,他惊问:“你竟然去了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