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衣衫尽湿,浑身曲线必露,只是自己尚未察觉,而乞丐却似没瞧见一般,锐利的眼神正扫视着周围的景致。

杜雁泠心中忿忿,张口骂起来:“看你出的好主意,本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瞧好吧!顺便拿开你的脏手,别总想着赚我便宜!”

“这毒雾就算不吸入体内,碰到了也有危险,你没习过武经受不了多久的。再说雾气甚重,我怕辩不清方向,若是兜兜转转回到原处,反而白费了气力。”

他眼光一闪,面部表情也柔和了些许,仿佛听得很是入耳:“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番话,还真叫我小看了去,好男儿本就该靠自身实力闯天下。出身便是个贵公子的世间不知有多少,有什么好羡慕的!”

乞丐斜瞟她一眼,依旧淡淡的没有表情,她却自作主张地认为只要没有不满就是鼓励了,于是一张嘴便没了遮拦:“我猜呢,你老大不小的,孩子怕都满地跑了,人家叫你买鸳鸯给心爱的姑娘,怕是拍到马腿上了。”

撇开头去,望见邻桌一个身着华服,却形貌猥琐的家伙对着她笑得更是肆无忌惮,可偏偏生就一双朗朗星目,真是毫不般配。杜雁泠狠狠瞪了一眼,见他面容不改,依旧挤眉弄眼,不免憋气,真是处处碰壁啊。

“阳春面!”小二面无表情大声说道,直唬得杜雁泠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那乞丐渐渐看呆了,眼里终于浮起赞赏之意。他低头看着她:“还有几分杜老爷子的气势,你该知道杜家小姐可不是好当的。既然明白个中道理便不必那么愧疚了,由此到南羊尚有月余,我可送你一程。”说罢转身便走了。

说的也是,杜雁泠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他不要财宝,莫不是要,要我?!心中一惊,跳将起来,慌乱地望向那乞丐,只见他拍拍身上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衣服,转身竟是要离开。

车外刀剑拼击,虎虎生风,杜雁泠怔怔半晌总算是彻底醒了,她不知外面生了什么,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犹豫着伸手想撩开帘子,突然听到一声满含着惊惧和悲愤的叫喊:“小姐……!”

此番小姐次出远门,少爷有事不能亲自护送,唯有委托方青左,可惜他对仆人虽自有一套管教方法,对她杜三小姐却是怎么也行不通的。

乞丐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你若信我就此离开吧,别再想这种好事了,你以为你是仙人啊,心中想到什么眼前便出现什么。”

杜雁泠饿得没了力气,只得任他带自己离开,她屡次回头心中哀叹不已:去看看情况再说也没什么啊,说不定真是山野人家呢,怎么如此草草行事,真乃莽夫。

行了一里多路,她再次扭头望去,却蓦然现那几座木屋连同菜地母鸡竟都不见了,她目瞪口呆,捏了捏手心,还是疼的啊,又使劲揉揉眼,虽然夜色渐暗,可她断不会看错的,没有炊烟袅袅的小屋,没有一畦畦的菜地,更没有散步的母鸡,不管怎么瞧,那里依旧是空空如也,怎么像是长了翅膀飞了一般,连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她傻了眼,忽然惊惶失措起来,说话也结巴了不少:“这,这,这怎么……”他在一旁沉声说道:“那是南粤媚庄的把戏,他们精通幻术,幸好没落入圈套。你倒有本事,媚庄向来只在南方行事,如今竟也来了这他们认为的蛮荒之地。”

她愤然跳了起来:“怎么又是我?我究竟做了什么了,尽是些恶人歹人找来,你们,你们都欺负我……”说到后来竟有些呜咽了。

他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不免歉疚起来,轻轻揽过她的肩头抚慰到:“好了,我不过玩笑之语。这些人决不是冲着你来的,反倒是我连累了你,好姑娘,待我们离了危险,你要打要骂都随了你,如何?”

“真的?”她抬头凝望着他,眼中尤带晶莹的泪珠,得到他的肯定后,她破涕为笑:“好啊,那我现在就要打,哈哈哈哈!”只见她粉拳一挥,轻轻在他胸前捶了下,便跳开了,歪着头看他的表情好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那一刻他觉得世上所有的珍宝都不及她此刻纯真的笑容,但愿她能笑得长久,笑得永恒。

暮色渐暗,青灰色的天空亮起盏盏明灯,越亮越多,直到布满天穹,密密的好似黑幔上撒了晶莹的宝石,一闪一闪,又好似少女带笑的眼眸,眨呀眨的,直勾得你忍不住想要好好探究。月儿如银钩般遥挂天边,似水的流光洒下,披在每个星夜赶路的人身上,只是此时,月下的这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好好品味这样的美景。

乞丐带着个人体力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只是他的臂膀依然有力,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他们在茂密的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仅凭着北极星辨别方向。夜幕降临,连风儿仿佛也休憩了,四周万籁俱寂,只有他们,两个孤独的行路人。

杜雁泠又饿又累,昏昏欲睡,他背上她继续走着,忽然他停住了,屏息侧耳倾听,脸色微变,施展身法狂奔起来。不久,远处出现了点点火光,呈围拢之势,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猛地站住了,杜雁泠迷迷糊糊醒来问道:“怎么了?”他没有答话,她晃晃脑袋,这才隐约瞧见周围的状况。下一刻,她双唇颤抖,却喊不出声,连带着整个身子都筛糠似的战栗起来。

那是一圈举着火把的黑衣人,正步步朝他们逼近,圈子越围越小,直到三四丈外才站定不动。熊熊火光映着他们带黑巾的面庞,上面嵌着的是一双双残忍而凶恶的眼睛。

杜雁泠瞧得慌乱不已,心想:糟了糟了,臭叫花子就算三头六臂也打不过这数十人啊,难道我注定命丧于此?她竭力侧了脑袋想看清他的表情,可叫她失望的是他本来就是满脸乱蓬蓬的枯草,天黑了更是什么都瞧不清楚,只隐隐觉得他并不害怕,至少没有像她那样吓得浑身抖。她轻吁口气,用力搂紧了他的脖子,心中竟然有些欢愉:这样也好,大不了一块儿死啊,有人陪着也不嫌孤单,可别叫我一个人落了单就行。

乞丐巍然站立不动,嘴角依然是淡淡的笑意,鹰一样的眼睛直视前方,那般的坚毅果敢,永不服输,而那一圈子人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打算,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仿佛绵长久远之后,杜雁泠耷拉着脑袋险些去和周公见面了,忽闻耳畔一声轻叱:“抓紧了!”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双臂,睡眼惺忪地瞧向四周。

只见他闪电般的跃到敌人跟前,三两下夺了快剑纵情拼杀起来。这些黑衣人不可谓不是高手,但乞丐比他们更是高了一截,眼见着,五个六个甚是随意,八个十个也可力敌,但如果面对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战术呢,他背负一人,身法不能尽情施展,又要时刻护着她的安全,纵使武艺再是高强,在人多势大精力充沛的敌人面前又能有几分胜算呢。饶是不懂章法的杜雁泠也知道他们的处境越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