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了?你有意见?别跟我说这东西是你的!”永安稍稍移开视线,目光一紧。

所以,赵永安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眯起眸子,冷觑着面前的小厮,“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邢欢不是没想过不理他的威胁,自顾自地群英楼,尽管赵永安偶尔偷情、待她冷漠,起码好吃好睡。

片刻后,先前同吉祥物一块进来的姑娘,换下了那身古怪的棉袄,取而代之地是一袭品红色的衣裳,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他跟前。

“咦,那不是邢欢姑娘吗?旁边那个是谁?哎呀,二少爷该不会是把她的相公给找来了吧?”

“晓闲妹妹!”

大清早的,或者这位二少爷只是在晨练呢?

“哦,所以?”

“哦,施主别见怪,只是我们外乡的习俗,泼水代表尊敬,我尊敬她,所以忍不住就泼了。您这儿可有衣裳给她换?别让她着凉了。”

“大师,但说无妨。”对面那位施主只以为他是有话难以启齿,未曾多心。

邢欢受了惊般地颤了颤,面对这刻薄话语没有任何反驳,听话地把头抬了起来。

邢欢呆呆地摇了摇头。

“你竟然真的留书出走!孽子!!”老夫人气得牙打颤,手里头握着的那种纸已被捏成了一团。

邢欢眼睁睁地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关上,悔不当初。

小厮们的拉扯不算暴,可当配合上邢欢的挣扎,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昨晚缠着悟色大师绾的发髻,她爱惜得很,连睡觉都小心翼翼把头垂在床沿外,眼下在她脖子不断地扭动下,已变得凌乱不堪,杂乱覆住脸颊,遮挡了她大半的视线。

前些天老干爹找京城最好裁缝替她量身打造的小棉袄,此刻因为她双手的挥舞,再也看不出那良的剪裁和绣工,层层棉衣逃离了裤带的束缚,往上皱起,算得上纤细的柳腰随之暴露在外。

被丢到赵永安跟前时,邢欢便是这么一幅狼狈之极的模样。

趴在地上的她来不及抬头看,只觉得腰间凉得很,忙着拉扯衣裳,整理仪容。想着,既然逃不过了,那好歹也该像个人样面对相公吧。

赵永安却全然没有心思去顾及她的打扮,他抬腿坐在凳子上,抿唇看了眼俯趴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那让他纠结了许久的木鱼槌,甩到了邢欢跟前,伴随着冷冽质问,“说,奸夫在哪?”

“咦?”邢欢的注意立刻集中到了那木鱼槌上。原来悟色大师没有胡说,他当真是把这东西遗落在她家了,所以只好拿筷子代替。

虽然大师说佛祖不会怪罪,心诚则灵。但筷子用久了总不太好吧?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抓过木鱼槌,动作迅速地把它塞进了怀里,打算下回再见到大师的时候,要郑重其事地归还给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功德?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赵永安,什么意思?他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坐在她跟前,她不屑看一眼,奸夫留下的木鱼槌,她却那么爱不释手地藏好,哪不好藏,还非要捂在怀里,是想离心更近一点吗?

真是够了!他没兴趣看她表现麻,爱谁谁去,那是她的事,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把门户清理干净,免得夜夜做梦都觉得有团绿云笼罩在他头顶,挥之不去,“想证明你们的爱感天动地是不是?很好,我成全你。来人!”

“在!二少爷,又要写休书吗?”听命后,一旁小厮赶紧迎上,故作聪明地发问。

“我除了会挥毫,还会挥剑!备马,我要去把沉香阁铲平了,让那些尼姑给她和奸夫的爱殉葬!”

“……”闻言,小厮默默退下,嘴角暗抽。他怎么就忘了呢,他家二少爷是狂暴派的。

“报告二少爷,这样不太好吧,我和沉香阁的师太并不熟啊,不如考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悟色大师说,只要她敢拿出半分在他面前时的模样,去面对赵永安,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半分是多少?很难拿捏,邢欢还是试试看。

——砰!

想要息事宁人来的话,换来永安用力拍桌。奸夫果然是和尚!才离开几天,她竟然已经被同化了,还“立地成佛”,佛她个头!

邢欢眼睁睁那看跟前的木桌子在永安地击拍下,裂成两半。

她嘴角开始不住地抽搐,觉悟了,这种时候头皮不能硬,她没勇气拿出面对悟色大师的那套,她只会不争气地缩脖子,给他想要的答案,“再报告二少爷,你听我解释,真的没有奸夫,我发誓!”

“是吗?那你能解释下,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有木鱼槌?这些天你又死哪去了?”她的发誓不能作数,天下间没有任何一株红杏,会在被捉奸捉双前主动坦诚的,但永安还是因为她那句话稍显平静了些。

“那是大师的。”

“很好!谁是大师?”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他并没觉得满足,怒火再次上扬。

“大师他……已经圆寂了。”阿弥陀佛,这是善意的谎言,大师不会怪罪的吧?

“……你偷情把那个头上长毛的和尚给偷死了?”

“不是偷情,没有偷情啦!是大师年纪差不多了,应该归西了,我失踪就是为了要去送他一程。我跟大师之间的关系纯洁无比,只有佛缘,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缘。二少爷,你信我,信我呀。”

还能信她吗?在那个头上长毛的和尚出现之前,永安对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这就是那种江湖盛传的放心牌女人,视他为天,就算把她丢到男人堆里,也不怕她会变心。但现在,他已不止一次地见识到了她的谎话连篇。

信?白痴才会继续信她!他扬起下颚,冷觑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她话中的破绽,“嗯,这是好事。怎么?你就觉得我那么蛮不讲理吗?这种事大可以跟我明说,我也好准备香火积点功德,你又何必偷偷地走呢?”

“继续报告二少爷,我没有偷偷啊,那天晚上我就当着你的面走的。”

“荒谬!那我在做什么?!”

“唔,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之间只有三张床左右的距离,擦身而过的时候,我还听见你说‘晓闲妹妹,以后出门少吃点干粮,对身子不好’,我想二少爷应该是在忙,所以还是不要告别打扰比较好。”她谨遵悟色大师的吩咐,把他教导的话原封不动地照搬出来。

“咳……”一声轻咳不受控制地从他腹腔中推挤而出,赵永安定了定神,两相比较,一股愧疚感无端涌出,“好了,收摊,吃饭。”

酷似三堂会审的场面就此收了场。她家相公尴尬地站起身,由始至终不敢看她一眼。明显透着心虚的表情,被邢欢强行曲解成妥协。没错,他妥协了,不再对她凶了;他没有承认,那代表他和晓闲妹妹也许只是普通江湖兄妹情?

“嗯嗯,二少爷,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有了这层想法后,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拉了拉衣裳,追上前,堆着谄媚笑脸卖乖。

“都可以……”他回得心不在焉,始终在纠结那晚她到底在三张床左右的距离外偷窥了多久?

邢欢自以为是的好心情,截止于她亲手料理完晚膳的那一刻。

当她喜滋滋地领着丫鬟们将一盘盘菜式端上桌时,眼看着她家相公的脸色越来越多变,就好像她给自己缝制的那件七彩小棉袄般,流光溢彩,煞是好看,直至最后凝结在了青黑状态。

“为什么全素?”他沉着气,还算温和地发问。

“嗯?怎么了?”为什么全素?邢欢也不知道,反正悟色大师是这么交代的。

“为什么全是素菜?!”她所表现出的后知后觉,让他终于忍无可忍,狂暴姿态开始展现。他生硬地转过视线,突然觉得面前那桌饭菜刺眼极了,嗅不到丝毫娇妻伺奉的滋味。

“呃……报告相公,多吃素菜对身体好呀,杜绝杀生从我做起嘛。”大师没有教导过她这么做的理由,她只好硬着头皮胡诌。

他若真要杀生,那她就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牺牲者!

记不清干瞪了她多久,永安期望她能说几句好听的,暂时派遣掉他积压在心头的不爽。但结果,她非但毫无弥补的自觉,还若无其事地径自坐下,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谁允许你吃的?”

她是有多习惯这种时时都在积功德的生活?!

“可是二少爷,我……”好饿!被审了那么久,还要全神戒备地应答,很耗体力啊。

想要为自己求顿安稳饭的讨好话语尚未说完,有个小厮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成功吸引了二少爷和少注意后,他却只顾着喘气,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不是有屁想要放?快点放!”正处于盛怒中的赵永安烦躁皱眉,迁怒之意不加掩饰。

“不是、我……我没屁放,是、是管姑娘她……”

“她怎么了?”受不了小厮吞吞吐吐的言辞,永安不耐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