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五千就五千?郭禾那么听话吗?就算他没有其他想法,那你不担心他失手被田党反扑瓮中捉鳖了吗?

好一个伟岸青年!

晏蓉留申媪等人在外头,推开外书房大门,见父亲弟弟一脸严肃在书案前低声说话,她忙问:“可是发生了何事?”

由于渡河准备周全,并无波澜,在薄薄晨雾的伴随下,数千人很顺利地渡过黄河,抵达北岸。

他走到近前,缓声安慰:“你体内余毒已经拔清,风热之症只需好生服药数日,便能根除。”

“太尉府守卫森严,营救之事幸得晏家小娘相助,方能如此顺当。”

这是霍家祖传信物,自四年前被送回来后,主公便一直随身携带,如今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不过吧,过去几年他可从未见霍珩这般拿在手里把玩过。

晏一自是对主子的话深信不疑,轻斥一句,立即领人小心跟上。

大将军晏庆脸色很难看,太尉田崇病重没能上朝,不过他的子侄及党羽在,诸人同样面沉如水。

晏蓉微微侧头,透过帷帐的缝隙往外看出去。宫室一角立着错银铜牛灯,柔和的昏黄灯光投射在室内,鎏金博山炉蒸腾起袅袅香雾。

“简直荒谬至极!!”

晏珣一愣,勃然大怒:“阿蓉尚在孝期,如何能作婚娶之事?!”

“不过九月之期罢了,出孝之后,正是时候。”

“不可,万万不可!”

晏庆好端端的,怎突然与洛阳扯上关系?晏珣是个精明之人,此刻虽怒极,但亦可隐隐有所猜测,难道,对方与怀帝达成什么协议?

如今朝廷外戚专权,小皇帝却已长成,若是不满继续被架空,第一步应当会设法打破洛阳水泼不进的局面。

欲打破局面,最好的法子是引进一股强大的外力,把水搅浑。

要是怀帝选中了晏庆,对方肯定会答应。

毕竟齐廷虽逐渐失去地方控制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晏庆与怀帝合作,确实能得到非常大的好处。

最起码,这好处要比直接吞并太原郡大得多了。

可偏偏牵扯到阿蓉。

晏珣心念急转,晏庆先前肖想太原之事大约不会有假,但观其今日态度,怕是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要是寻常人,用一个女儿就能换取喘息之机,恐怕会立即答应,但他晏珣绝不!他膝下仅一儿一女,两孩儿都是他掌中宝。

这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如今是一脸肃然,他毫不犹豫道:“小女蒲柳之姿,当不得中宫之责;许嫁之事,亦不劳汝费心!”

不过两者有何牵扯,都不能以他爱女为代价?!

一句话掷地有声,晏庆笑意一收:“陛下青睐,焉是臣属所能拒也?子渊,莫要不识抬举!”

敬酒不喝喝罚酒?!

其实,晏珣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晏庆确实和洛阳怀帝达成协议。晏家女封后,他入洛阳晋为大将军。

那可是一品大将军,位上公,挟天下的兵权。

虽如今内有外戚田崇专权,外有诸侯阳奉阴违,即使位封大将军,得权亦不过十之二三。

但那也相当了不得,晏庆能划拨更多资源,壮大西河军,西河军将会进入一个高速发展期。

且进了洛阳以后,与太尉田崇相斗,他每进一分,手里的权利就增长一层,能谋算的事情就更多。

怀帝毕竟是天子,田太尉毕竟是人臣,挟天子旨意,就能在朝廷撕开了一个口子。

突闻怀帝的使者暗访,在获悉对方来意那一刻,晏庆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时,他正伺机想吞并太原,让晏氏合为一支,斟酌过后,只能放弃这个计划。

怀帝悄悄寻找外援,第一次出其不意效果才是最佳的,若失败,他未必有第二次机会。选择晏庆,他必然观察已久。

晏氏两支同出一脉,数代人一直亲密无间,互为依靠,在外人看来,西河晏氏和太原晏氏是一体的。在这关键之时,绝不能出现变故。

两利相权取其重,晏庆只能忍痛暂舍太原。

先进洛阳谋取大权,待西河军日益壮大,他日再想取太原,岂不如探囊取物?

打定主意,晏庆与怀帝来使进行谈判。

到了最后,双方都很满意,不过生性谨慎的怀帝提出,他要迎娶晏氏女为后。

“貌比昭君,容胜夷光”,并州晏氏女才貌双绝,虽深居简出,但有幸得见者无不惊为天人。人间二绝色,一南一北,人称“南北双姝”,晏家两支第三辈的唯一嫡女,正是那大名鼎鼎的“北姝”。

历来不管议和还是联盟,总爱以联姻作为开头或结尾的。如今以这样一位倾城国色,为双方增添一道保险,也是美事一桩。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

晏庆自然一口答应了。

只是既然这样,晏氏两支就必须继续保持和谐关系了。一来,避免后方不稳,二来避免晏蓉鱼死网破,在洛阳给自己添乱子。

虽然晏庆并不认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能干成什么大事,但他初入洛阳必定不易,小麻烦亦能免即免,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晏庆算盘打得很不错,在他看来,晏珣不过牺牲一个女儿,就能换取太原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实在是最划算不过的买卖。

对方没道理不答应。

然而他再没想到,晏珣居然还真如此不识抬举,好说歹说,愣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晏庆也失了耐心:“陛下旨意,谁敢不遵?”

他暗怒,但想到进洛阳已万事俱备,愣是忍了忍,语重心长劝道:“子渊,恐怕此事由不得你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