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大注视着棺材,若有所思,道:“尸体几百年不致腐朽,奥秘就在这具玉棺。”钱老二略一思忖,说道:“你说棺材起了作用么?”赵老大道:“不错,这玉棺润光莹莹,一瞧就不是凡物,想那古帝权势熏天,要找件宝物保存自己尸体有什么难的?”钱老二道:“可是宝藏呢?在哪里?咱们别被那和尚骗了。”赵老大道:“机关或许就在棺内,大伙一起找找。”四人上前,围着棺材里外细细察看,摸拍敲打,半天未得收获,李老四伸手探进棺内,翻弄一下尸体,也未发现异常。众人见他对他尸体动手动脚,俱冷汗直流。

韩晋全身发冷,如坠冰窟,猛又记起云娆在他手心写的五个字:“墓凶险,不可……”他狂叫一声,抓起包裹朝墓冢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叫:“赵老大,不要进去!”几步冲出树林,那旷地空无人影,墓冢铜门大大打开,显然的赵老大四人已经进入了里面。韩晋五内俱焚,站在墓口大声呼唤:“赵老大,快出来,里面危险。”声音嗡嗡传进去,随即听到赵老大声音传出来:“韩朋友,快进来,大伙一齐发财,哈哈,这棺材也值不少钱啊。”语气甚是兴奋。韩晋好奇心大起,听赵老大话音,他似乎没什么危险,心想:“云娆说墓内凶险,怎地赵老大却无恙?”一时起了疑惑,便决定再问明清楚,叫道:“赵老大,你们都……好么?”赵老大笑哈哈回应道:“好得很,好得很,发财啦,发财啦!”韩晋怦然心动,这“发财啦”三字犹似生了魔力,忽地教他胆子大了不少,他来回踱着步子,反复思量:“若能拿得一些财宝,自也不算什么坏事,我……我只拿几锭元宝好了,云娆瞧我可怜,想来不会恼我。”到底不愿再过苦日子,长吸一口气,起步进了墓门。

赵老大又道:“既然无人守宝,如此良机,咱们还耽搁什么?快,进去拣最好的拿,稍后那和尚回来,可没咱们的机会了。”孙李二人哄然叫好,钱老二眉头一皱,不再说话。赵老大回头看着韩晋,问道:“韩朋友可随咱们一齐么?”韩晋一语不发,摇了摇头。赵老大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和她人鬼殊途,始终……始终……唉……”拍了拍他肩膀,转身与三人朝墓冢走去。

云娆目光从五人身上一一扫过,问道:“你们来此作何?谁叫你们来的?”语气转变,忽然严厉起来。赵老大上前一步,拱手道:“仙子你好,咱们来此……这个……哦……”回头指了一下李老四,道:“我兄弟八十老母过世,咱们是来陪他选块风水宝地,倒不是存心想冒犯仙子,请仙子恕罪。”说着躬身一鞠。云娆柳眉一竖,喝道:“你撒谎!”赵老大打了个哆嗦,忙道:“我没撒谎,真……真是来选墓地的。”云娆冷笑道:“你先前说‘动作快些,先找到宝藏’,宝藏是什么?你敢说你没撒谎!”赵老大额上汗水涔涔而下,没想到仙子一语就识破了他谎言,这时慑于她神威,不敢狡辩,道:“在下该死!在下该死!宝藏咱不取了,韩朋友跟仙子关系挺……嗯……挺好的,求仙子念在这份人情,放了我们罢。”云娆脸上微红,斥道:“胡说八道,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了?还又挺好的?我问你,你们来寻什么宝藏?今日不说清楚,一个都别想走!”

二人重重一哼,起步往前走去。后面林木渐多,树叶沙沙靡靡作响,又像笑声,又像低语,整片坟地邪气诡异,犹若活人一般。韩晋紧紧抱住行囊,嘴里嘀咕不停,一会念着“阿弥陀佛”,一会念着“无量寿福”,一会念着“山神土地财神爷”,心中怕得要命,全然一通胡念。孙老三越听越烦,猛转身抓住韩晋衣领,正要大骂,神色突然一呆,却未发出声音。众人察觉有异,回头的回头,停步的停步,同时齐齐望着他,赵老大道:“老三,你干什么?”只见他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有个白衣女鬼跟在咱们身后。”说着手一松,放开了韩晋领子。

第三人骂道:“王法!”往地上啐了一口,抬手一巴掌抽到韩晋脸上,接着骂道:“王法!”韩晋顿给这一巴掌打得懵了,一只手哆哆嗦嗦抚摸着脸,再不敢说半个字,神色惶恐愤怒,恨不得杀了眼前四獠。第一人伸手架开第三人,道:“孙老三,办事即可,人嘛,就不好伤的了。”孙老三骂骂咧咧道:“赵老大,这小子装疯卖傻不老实,老子定要教他尝尝厉害。”说着虚摆一个架势,吓得韩晋连忙抱头。

数日间平安无恙,未起波折,波图耶伤势业然痊愈,找来韩晋,说道:“今夜我再上乱坟岭,须将妖女度化。若天亮时分你未见我归来,便赶紧离开此地。”他身上披了一件红袈裟,气色大是精神。韩晋听他言语古怪,似在交代后事,问道:“大师怎说天亮或归来不得?怎又教我赶紧离开此地?”波图耶道:“天亮我未归来,自然便已命丧妖女之手。她思前想后,定以为我是当地人请来降服她的,盛怒之下怕会祸连百姓,届时小镇腥风血雨,谁人能挡?”韩晋吃了一惊,道:“大师杞人忧天,恐怕……恐怕想得多了。要不,要不你告诉她,你不是百姓请来降服她的,可好?”

他连忙爬起来,转身往山包头奔去,心情激荡万分,不断地想:“仙子跑得好快,三更半夜她打什么老虎?”自知这个想法非常可笑,但也只是放松一下心情。今晚古怪事太多,那白影是不是仙子尚待两说,可若不瞧个分明,心头总是不甘。其实他平素胆子很小,遇事能避则避,从不惹祸,但只要一牵扯梦中佳人,勇气无故便会大上几分,此刻虽然有些害怕,却怎么也不肯放过机会,心想自己无牵无挂,如若那真是仙子,便即刻教自己死了又有什么干系?人生在世,谁人无一死?想到这里,精神一振,脚下不禁加快几分。

坐到床边,他低头盯着仙子腰肢,小声道:“你……你可想休息了?”这话问得极是大胆,不知哪来的勇气。白衣女子微笑点了点头,香背往床头一靠,抬起双脚,放在了他腿上。韩晋刹觉丹田一股热气直往下沉,折转又往上冲,胀得他口干舌燥,一时只想摸一摸眼前的小腿,只想尝一下那究竟是什么滋味,但一双手哆嗦不停,全然不敢动作,生怕仙子恼怒而愤然一巴掌打他脸上。

前脚刚一跨出门槛,后脚便即定住。月光下,只见一位白衣女子背对庙门,正仰望着星空。韩晋呼吸一窒,眩晕潮水涌上脑袋,身子发软,险些站立不住。他连忙扶着门框,定睛一瞧,见那女子身姿婀娜淖约,云丝疏影瀑落,月华洒在她身上,如雾朦胧,如水轻柔,全然没有一丝世俗之气,不禁喃喃道:“仙子,仙子。”烧火棍一松,“哐啷”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