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的脸色非常难看。

“母亲叫兰石过来,可是淑娘理家有处事不当之处?”

初娘子才德兼备,写的一手好字,尤其是她的小楷,隐约有几分“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的韵味。二娘子开蒙较晚,但勤劳补拙,每次都把庄先生教授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虽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也难能可贵。四娘子资质平平,但心思缜密,清谈辩论时常出惊人之语,闻之怪诞,细细思来却如醍醐灌顶。五娘子年纪尚小,天真烂漫,倒是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二娘子。”

傅夫人微一抬头,刚触到长公主的目光,随即惶恐地低下。

她微笑着,行礼之余,眼角的余光似不经意般划过伺候在侧的沈姨娘。姨娘今日依旧梳了个中规中矩的髻,饰品俱是寻常花色,并无特别之处,低调的青绿色衫子,领口处露出一抹深绿色,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竟有几分媳妇的恭敬模样。

三年前的那杯毒,原本会成为隐忍已久的阴暗面彻底爆发的火引,如果没有她阴差阳错地这身体的话。

说到这里,傅筑叹了口气。

他已过不惑,将知天命,正是男人最美好最迷人的年纪,可是朝中正是用兵之季,兵部侍郎自然成了个要害位置,这几日的水深火热煎熬下,发梢已经有了白斑。

这时汤水送到,伺候傅筑洗面净手完毕,沈姨娘便跪在下首,替傅筑揉按腰腿。

“这里……还有这里……腰疼啊……唉……”

一边惬意地享受着按摩,男人对坐在胡床对面的女儿挥手道。

“四娘,陪我说会话吧。”

“是。”

俪辞抬起头,专注地看着父亲。

“西凉的战事一了,朝中就要起大浪了。”

长叹一声,傅筑开始与女儿讲今天御前发生的事情。

先是豫章王的婚事。

豫章王就是正在西凉的八皇子。

八皇子乃今皇后上官氏所出,天生武力过人,又极为聪慧,年方十八,主持西凉战事节节胜利,被誉为大燮自叶郡公后第一等的名将。因他醉心军事,于女色上并无太大的兴趣,所以至今尚无正妃。

礼聘初娘子为良娣的则是当今太子。太子生母乃前贞皇后秦氏,贞后早逝,太子虽孝悌仁义,性子却是过分柔弱了。虽然北伐之后,燮皇逐渐重视文治,但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四方来朝的繁荣终究得有武力支持。是以太子柔弱,陛下早有嫌弃之意。

只是燮朝以仁孝治国,长幼有序,太子无错,自然不能贸然提废立之事。

在这样的环境下,豫章王的婚事自然就变得非常棘手了。作为最得今上喜欢的嫡子,他的正妃必然得出类拔萃,可若是远超过太子,又会让朝臣误以为皇上有废长立幼之心。

一个是原配留下的软弱长子,一个是后妻看着的强势幼子,任谁都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摆平。俪辞心里补充着。

而汝南王与长沙王的矛盾,就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了。

整件事情须得从怀德太子说起。

怀德太子是宣帝兄长、景帝的嫡长子,未及即位就去世,无后。宣帝即位后,将淑妃所出五皇子归于怀德太子名下,为汝南王。汝南王名义上承继怀德太子香火,实际却是今上同父异母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