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吃了些点心充饥,领导们的致辞太过冗长,听得叫人昏昏欲睡,好半天才熬到演出开始,林初单位的合唱排在第四个节目。

昨晚一夜闪电暴雨,清晨果然凉爽不少,不过一到正午,时间仿佛又倒退回了之前。林初在办公楼里到处转悠,走了一间又一间办公室收集先进事迹材料,被某领导逮到后又做起了邮差,忙得连午饭时间都没赶上,跑去食堂后只能吃些剩菜剩饭充饥。

向阳笑着张口,林初立时大声打断:“好了好了,大哥你快回去吧,叔叔阿姨打过好几个电话给你了!”

林母想了想,点头道:“有倒是有,美珍她单位里有好些姑娘,不过向阳他是二婚的话,条件再好也不一定有人看得上他,再说他的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父“啊”了一声,“真的,具体原因倒没听说,反正是真离了!”

天气太热,她已经习惯了洗澡休息后再随便吃点儿,如此正式的晚饭,只有回到褚钱才有。沈仲询问了问林初,再一次收到一个“随意”的答案,他便自行点了四道菜,又叫了一杯冰饮。

同事们都不知道林初上饭局的事情,送走了考察团后她们一身轻松,继续喝茶看报纸,又商量双休日是在家带孩子还是出门逛街。

读书时她太懒,错过了许多学习机会,直到工作后她才开始后悔,一填简历便是空空荡荡。尤其现在身处国企,成日都只做些硬性的写写弄弄,有朝一日她假如离开这里,工作经验就等于一片空白,她又不再是应届毕业生,也没有企业会让她从头学习,林初也许杞人忧天,或者算是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制定计划,总是有备无患。

林初笑道:“就一顿饭而已,干吗非要请我?”

桑飞燕急跑回来,指着林初说:“去,一个帅哥,找你的!”房子规定过男士止步,再英俊的人都只能被挡在门外。

而沈仲询就像是一座大山,隔着厚厚的西装,林初仍能感觉到布料下的硬石。

叶静笑道:“还能怎么过,每天上班下班,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我后悔当初没有搬出去住,跟爸妈住一起总要提心吊胆。”

林初盯着他们消失在拐弯口,摸了摸裤袋后一阵懊恼。果然是什么都没带出来,她也不记得朋友的手机号,想求救都没法求,也不知林母几点钟才能消气。

与冯至交好的一位老总立刻闯进去打趣了几句,沈仲询与大伙儿一道往电梯走去,并未听见包厢里头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几人议论冯至:“哄女人倒是有一手,也不知道怎么就哄回了一个小姑娘,成天当闺女似的伺候!”

冲动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林初又有些后悔,她最怕遭遇尴尬。

林初听得目瞪口呆,其实单位里头也有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只是她身处在最外围,又尽量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鲜少听到此类新闻。

叶静笑道:“还能怎么过,每天上班下班,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我后悔当初没有搬出去住,跟爸妈住一起总要提心吊胆。”

沈仲询眉头紧拧,从猫眼里盯着她往楼下走,想了想,他又走去厨房,立在窗前向下探去,迟迟不见林初的身影。

与冯至交好的一位老总立刻闯进去打趣了几句,沈仲询与大伙儿一道往电梯走去,并未听见包厢里头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几人议论冯至:“哄女人倒是有一手,也不知道怎么就哄回了一个小姑娘,成天当闺女似的伺候!”

沈仲询却在这时慢条斯理道:“林初,我考虑了一下,拒绝是你单方面的事情,追求也是我单方面的事情,我决定还是追追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林初听得目瞪口呆,其实单位里头也有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只是她身处在最外围,又尽量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鲜少听到此类新闻。

沈仲询摆了摆手,似乎酒劲儿上来了,有些头痛,脑子里不停翻腾“长辈”二字,他干涩道:“我今年三十。”

他连续报了七八个名字,沈仲询早已将第一页纸阅完,打断他道:“南湖酒店,褚钱景区附近在造的那家酒店,是不是属于他们集团?”

天际半明半暗,烈烈红霞只在远处留下了窄窄的一道笔墨,灰白的云团层层叠叠,上面覆盖了一层浅金色,蝙蝠有序穿行。

叶静嗤笑:“你猜他是怎么跟我说他老婆的?说那女的,跟猪一样,生了孩子以后胖得像中年妇女,他每天晚上都只能压在一头猪身上!”

思及此处,他突然顿住,手指轻叩着水池边沿。

林初抬头望去,正见杨纯贝站在机车旁,也不怕日晒,与江晋贴得紧紧的,冲她喊:“这里,江晋找你!”

她让江晋将机车暂时停在楼边的草坪上,又有些不放心:“要不停到楼上去?”

林初确实已经扛不住饿,但她大半个月基本都在吃炒面,实在不愿再碰面条儿,虽然不好意思,她仍开口:“沈经理,你想不想吃水饺?我这样打扰你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给你煮点儿水饺吧?”

江晋无奈:“工作,写个影评,给这个数。”他伸了伸手指,并未明说,林初估算数字的单位,应该是两个零,不由咋舌,心生羡慕。

沈仲询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林初的两条腿,除了一些擦破和蚊虫叮咬的痕迹,并无其他异常。林初仍在心惊胆战的哭泣,沈仲询突然扶住她的双肩,惊得林初一愣,哭声戛然而止。

行至水果摊时,那几名领导许是见这里围着的人最多,便停了下来,差了另一名下属去买水果,又侧头对沈仲询笑道:“这里的东西便宜,明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多买点儿水果!”

桑飞燕点点头:“下午的时候来的,问了给他们做保险的经纪。”她啧啧道,“这种事情,要真是自己老公做的,那女人还能瞑目吗?”

林初摆摆手:“我腿痛,你自己去吧!”说着,她立起身,脚尖点地,轻轻扭了扭,却还是有一抽一抽的痛感源源不断袭来。杨纯贝着急去寻江晋,见林初说没事,她便马上跑开了。

那头林初进了医院,医生查看后只说让她休息两天,并无伤筋动骨,连脚踝也没有红肿。反倒是侧踢的那条腿因用力过度,现在仍有些麻,医生笑问她的功夫水平,林初讪讪道:“我哪里会功夫,做瑜伽拉筋比较好而已,读书的时候参加过跆拳道社,最多就会踢个腿。”

前方领导的致辞冗长拖沓,换了一人又一人,轮到一个低沉的嗓音时,昏昏欲睡的林初立刻睁了眼。

沈仲询高大健硕,硬如铁壁,林初肩膀一痛,只差没有听到“咚”的撞击声。她呼痛的叫了一声,脚步也立时错乱,立刻就往后倒去。

直到车流渐渐散开,他才收回视线,急速倒退的高楼大厦藏匿在灰沉沉的半明半暗中。

她调整了一下电脑边的小镜子,继续盯着镜面里的那几人。画面突然一闪,从后门进来的薛权突然咧嘴一笑,挑眉看着镜子,优哉游哉的往前走,林初“啪”的一声将镜子盖下,若无其事的做起了手边的工作。

整整一天,各个角落里都在议论此事,有些人并不清楚女主角是谁,有些人只当造假,完全不信,剩下的那些人,成功的将林初置于了最难堪的角色当中,林初乐见其成。

熬过了艰难的一天,流言的扩散面积越来越广。下班时林初接到叶静的电话,听了几句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叶静气急败坏,“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会做这种事情?打死我都不信,干脆杀了我吧!”

林初忍俊不禁,将公车上的窗帘拉拢,躲在阴影里将事情再次叙述了一遍,叶静火冒三丈:“哪个贱|人,我明天就来你单位,我打得她叫娘!”又怒其不争,“还有你这个蠢货,你就这么吃哑巴亏了?你国企里呆傻了是不是,还是她有什么背景,你不敢揭穿她!”

林初无奈苦笑,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情是被领导压下来的,真的说出真相,是不是要贯一个‘通奸|不遂,恶意伤人’的新闻标题上去?谁都想大事化小,那姓张的被人打破了头都没有追究呢。我自己也有告诉她们事实,可她们不信,这我也能理解,换作我是旁观者,我也不信,我还想过去拿酒店的监控呢,可凭我的身份去拿,一定会惊动领导,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自己!”

可林初不会就此了事,拖延一天,让流言蜚语变得人尽皆知,她再不留情面的去打碎。

第二天中午,林初掐着时间去食堂吃饭,果然见到小慧几人聚在一起用餐,杨纯贝不在。

她捧着餐盘坐到邻桌,那几人的议论声也消了一些,同她颔首打了一个招呼,林初也笑了笑。吃了片刻,肚子还没有饱,她就起身离开了。

那几人见她走了,又继续议论起来,才说了几句,突然听见一声铃响,“谁手机?接电话啊!”

大伙儿都摇摇头,有人突然看到邻桌的塑料椅子上躺着一部亮屏的手机,忙走过去拿了起来,划下一个键说:“是闹钟响,这不是林初的……”她突然瞪大了眼,盯着录音标题,关键字正是她们讨论了两天的八卦,她兴奋道,“过来过来,林初录音了!”

嘴上说着“过来”,她却跑了回去,立刻播放录音:

“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就要背这个黑锅,传出去我怎么做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说送我回来,没想到就要……就要那样,我砸了他以后实在害怕,我就跑了!”

“林初,事情已经这样了,是我不好,我没这个胆子说出来!”

录音断在这里,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正要发表意见,却见林初从外头匆匆跑了回来,直奔邻桌低头找寻什么,那人干巴巴道:“林初,这是不是你手机?刚才落在椅子上了!”

林初舒了口气,笑着接过:“谢谢啊,幸好你们捡到了!”她顺手划了一下屏幕,见到那段录音被播放,面色一变,紧张道,“你们听了?”

那几人都尴尬的点点头,林初赶紧道:“别说出去!”她见她们不解,又说,“我是很想跟别人说这个,也一直犹豫着想把这个证据搬出来,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跟杨纯贝的关系也挺好,我不想弄得大家都难堪。”

有人闻言,忿忿道:“我们还当真是这么回事儿呢,原来不是,杨纯贝还好意思装可怜,你干吗不早点儿说!”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大家虽然都是朋友,可你也太傻了,这种事情居然自己认了,你都不知道现在别人怎么传你,杨纯贝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