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苍颜是江湖上给他的称谓,实际上,在未入江湖之前,他乃是——”唐庄正要说完,就发现脖子上搭着一柄细剑,紧接着就听见一个毫无平仄的声音。

唐庄见他摆出一副‘你们都欺负人’地可怜样子,活像是大雨天被丢在犄角旮旯的小狗,索性又开口道:“……看我们的交情,免费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沈曼曼这一番话相极为‘精准’的戳中了穿云袖的死穴,听的一旁的唐庄心里一乐——穿云袖可不就是因为收不到徒弟完不成传承任务所以才在这儿跟铭序耗着呢么。

即使这个玩家有点娘娘腔,还像个未成年,但是只要能打折,就符合他对‘英雄豪杰’的定义了。

不过,这个叫‘师兄’的玩家可压榨性似乎并不只有这么一点。

游戏世界是外界时间的一半,之前的休假都是以npc挂机轮班,人工智能和人为运作相交替的模式,而这一次公测本来就已经明确规定了半个月为轮班时限,不想这难得的休假还被‘传承任务’给再次延长了——

滔滔不绝的穿云袖丝毫不知,在唐庄眼里,他已经被打上了‘运气不好’的标签。

“这只‘灰雨’比我那只玉鸽子速度快,不用白不用。”唐庄伸手摸了一把肩上鸽子的脑袋,那灰雨点的鸽子和善的回蹭了一把唐庄的手指,一人一鸽分外和谐。

“我是来找‘玉图墨云骑’的。”唐庄行云流水一样把手里的‘碎月留花’收进剑鞘,摊了摊手颇为坦白无辜:“我的速度自然不赖,不过我还真不是用剑的。”

铭序翻了个眼,两片眼白在鲜红的脸上尤为显眼:“……蹭血要花钱。”

“况且‘嫁衣’对他的吸引力更大,追你也不用爬树那么辛苦,虎王又不笨。”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叶’手中的剑出鞘。

唐庄坐在榻上清闲的喝了口酒,事无巨细地将注意事项说给穿云袖听。看他的样子,似乎之前铭序嘴里说的‘只要掉级就算任务失败’完全被他忘在了脑后一般。

“就是普通的酒而已。”唐庄索性把酒葫芦整个丢给铭序:“仔细接着,金陵‘留香阁’的‘玉堂春’,三十两一壶。”

虎王很快锁定了目标,当下新仇旧恨一起算,嗷唔一声又扑向了铭序的屁股。

“追的还真快。”运起‘留踪无影’绕到铭序身边的唐庄看着原先位置上的三枚紫光湛湛的三寸长针,微微上挑的眼睛眯了眯,脸上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吃的有点撑,跑得胃疼。”

“你都说了‘初’字,那再尝就尝不出原来的味道了,多尝也是得不偿失。”唐庄自然不包括在‘正常人’的范围内。

“小心!”那两支箭很轻易就被‘留影无踪’躲了过去,可是紧接着就传来铭序的示警:“他放了追踪箭!”

“你是‘醉卧十里长亭’?”

“‘萍水相逢’,你也不信我?”铭序握了握拳头:“狐不归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从进游戏咱们就认识了,我为人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

唐庄对于眼前这个玩家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回应,两个人互相晾了一会儿,唐庄才又开口,丝毫不见尴尬:“我这次救你是顺路,所以你不用谢我。”

简直是个坑。

被叫做‘铭序’的玩家一边朝声源处回了一句,一边脚步一错,身形朝着战圈里掠了进去,比之前躲剑时还要快出不少。

两人讨论的这些阵营名竟然没有被主脑禁言,看来这种‘任务相关’是得到主脑‘首肯’了,只要不把‘阵营’宣之于口,应该都没什么大碍。

“唐家弟子唐六,拜见老堂主。”老账房在唐庄的视线下对着小屋正中的牌位单膝着地拜了三拜,随后起身,对着垂手站在一边的唐庄开口道:“近日江湖之中有所传闻,‘玉图墨云骑’又重现江湖,老堂主说过,‘玉图现则逸然出’,少东家是老堂主亲子,弟子抚养少东家长大,也终于有了些许盼头。”

要不是那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突然吼了起来,让他的笔偏了半点,他今天就能跟《双松图》说再见了,可是现在倒好,明天还得练一天。

“两位客官,请付了茶钱再走。”两人正要动身,茶摊的npc小二就立刻脚底生烟的跑了过来:“两位要了小店一壶中品碧螺春,六枚铜板,多谢惠顾。”

“传达ip地址记录。”唐叶随手将银色眼镜架在鼻梁上,一边继续往前走去:“‘一蓝’,我说过要给我准备一罐e-n7的。”

敏捷(影响移动速度,出手速度,闪避)

他的家当可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明眼人都能看见,他的那些家当目前可以说是分成了三份——一份身上穿着(新手装),一份青竹剑手里拿着(三枚铜板),剩下的全在叶这个奸商身上(包括赊账)。

“你不说我也知道。”跟着也把帐算过一遍的唐庄不一例外同样遗憾的发现了这一点。

在他看来,铭序这三份家当就算合在一起,也少的惨不忍睹。

除非直接把铭序这小子卖给狐不归。

唐少东家思索了一下逸然堂改行拉皮条的可行性,摇了摇头:“我给你送药,今晚心情好,费用全免。”他一边笑一边又摸了摸眼角。

“哎呦!”铭序乍一听到这话,一时反应都有些迟钝。他正打算手忙脚乱地从房梁上下来,却忘了自己伤了大半的手腕子,手一滑就‘扑通’一声从梁上摔了下来。一时间唐庄眼前看到的只余下尘烟滚滚,木屑齐飞,那只揉着眼角的手正好顺势变成挡灰的了。

“嘶——\"铭序摸着屁股坐在地板上,摔了这一下可算清醒了,他龇牙咧嘴的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今晚费用全免?”

“是我说的。”唐庄环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过你也要先说了需求,我才能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不说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了。”

“我需要从地上站起来。”铭序捏了捏发麻的屁股,现在看来,好像他的骨头跟他的大脑一样摔蒙了:“腿摔瘸了,帮我搭把手。”

“这么不耐摔?”唐庄见他在地上并不急着移动,只是出声呼救,又很有经验的避开了伤处,倒是看出来些‘习以为常’的意思,看来这玩家现实里很有可能经常遇到这种倒霉的情况。

不过别人现实生活里到底什么样子不管他的事,唐庄伸手扶了铭序一把,把人从地上扯起来。

“你就不能温柔点!”铭序咿咿呀呀的从地上蹒跚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又掉回地上,也幸好他抓着唐庄的胳膊抓的够紧,不然绝对会二次悲剧。

“免费品质就是这样,呵呵。”唐庄感受着胳膊上的重量,开口道:“要是嫌弃,你可以不用免费服务。”

“哎哎,别啊!”铭序一只手扯住了唐庄的衣袖,另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狠狠抓牢:“你难得有免费的时候,就算不是便宜我也占便宜了!”

“你还知道是占了便宜?”唐庄伸手把人扶稳,然后就像一块荒漠朽木一样站在原地雷打不动。

“噢耶,大侠,大美人——求你高抬贵手,救救小的吧!”铭序手腕伤着,腿也暂时动不了,等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一边发出惨叫一边躬身改抓为抱:“小的要死了!”

“哦。”唐庄被他抓的衣服全是褶子,嘴角却毫不介意的带着笑:“知道了。”

然后继续当木头。

这些奇怪的称呼已经被他定性为‘别人’,自然被唐少东家如过眼烟云一般尽数忽视,一个字都没剩下。

“你——”铭序话说了一半眼珠一转,说到嘴边的话改了内容:“叶,麻烦你把我扶到床上,然后把伤药给我。”

“这是当然。”唐庄笑眯眯的应了一句,终于像是得到指令一样行动了起来。

还真如他所想那样,这个奸商的行为的确是遵循着一种规律。铭序咬着牙忍着疼被唐庄像是运土豆一样扶到了床边,还不忘夸自己一把观察敏锐。

“今天在千柳坞畔,为什么迟来了?”唐庄一边把铭序扔到床榻上,一边从药囊里拿出一只红色的瓶子,不等铭序接过,竟然一反常态的举着瓶子倾身打算给人上药。

“我自己来就行了……”

“转移话题?”唐庄扯起铭序那只伤了的手腕,就听铭序‘嘶’的哼了一声。

这小兔崽子,呆会有他好受的。

唐庄一只手扯着铭序的胳膊,另一只手伸出拇指单手把药瓶打开,食指顺势沾了些药膏摁在已经肿了一圈的手腕上:“这药的上法很难把握,也还需内力化开药性,你要是不好好回答,受罪的可是你。”

“靠,你这是逼供还是上药!”铭序斜斜瞪了他一眼,随即妥协:“好吧,你既然这么想听,我跟你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要先说好,你要是听不懂,我可什么都不会给你解答。”

这个人是个智能npc,对着一堆代码讲故事其实的确不会出什么事,他能不能理解‘防火墙’和‘网域’还是另一回事呢。

“好。”唐庄点点头算是应允。他倒是想看看这玩家会给他说出怎么个理由来。&!--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