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行了多久,连徐一凡都开始佩服额老爷子腿脚儿的时候。才来到一处建筑之前。他差点儿一个立足不住,撞在额勒和布身上。

他心底似乎有一种情绪在滚动。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怅然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复生兄自可一展胸中抱负!我辈瞠乎其后!”

这的确是实话,禁卫军毫无疑问将是旗人贵胄地盘。徐一凡这等人物,不过是等着过河拆桥的份儿。

一说这话,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世铎扫了他们一眼:“老佛爷的意思,已经传下话儿来了,新军得练!这是国朝根本的大事儿,能练出来,洋人面前也能直直腰板儿……”他扫了一眼翁同龢、孙毓文几个汉臣。把下面的半句话儿咽下去了。

整个潭桎寺,满满的都是烧香长磕头的善男信女。收随喜布施钱的和尚扛着黄色的钱箱,忙得满头大汗。大雄宝殿门口挤着的全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争着去摸门上的铜钉。

光绪捏着桌脚,有点犹疑:“老佛爷那儿……”

才舞到间深里,就听见一个人鼓掌叫好:“好剑法!当真是动若雷霆,凝如清光。谭老哥当真是文武双全!”

想想也是,甲午之后。李鸿章去位。没有了这地方洋务派领袖的大力支持。在顽固得几乎拒绝任何变化的满清权贵眼中,这赫德也成了碍眼的人物。要不是他是洋人,还掌握着满清政斧绝不敢动,受到列强保证的海关大权。也只怕早就去位了。

破骡车朝旁边让开,马车昂然而过。车辕上管家哗的洒了一把东西:“有赏!”

“杜姑娘,我练的是北派谭腿,北派谭腿十二路。‘翻身盖打劈砸式,撑叉穿撩把腿弹。’您也是江湖大豪之后,这江湖把式,您怕是瞧不上吧?”

他才从袖笼子里面伸出手来,身后的双胞胎小丫鬟就小心翼翼的弯腰趋前。点了半盏茶,稍稍一温,又泼了。然后再倾半盏,双手奉给奕。

翁同龢执掌户部之后,当全天下涌涌要停止慈禧的三海工程时。却拼命上折,说海军衙门有存银,该工程可毋庸停,结果大得慈禧欢心。换来的结果就是当时满清唯一可以略略抵挡外侮的北洋水师连续六年无一船一炮添购。

还有顺天府衙役们从墙角巷尾抬出来的一具具冬天的路倒尸体,满脸青灰,一脸烟容旗人们提笼架鸟儿的慢慢晃向茶馆。无精打采,穿着钉鞋,不时吞一口熟烟泡儿的步兵衙门巡城兵丁……连同绵延灰暗的城墙。压得人怎么也喘不过气儿来。

被翻红浪的时候,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撑着你的胸膛,求着你:“叔叔,不要……轻点儿……”

二丫就站在徐一凡身边,垂着头,小手扯着他的后襟。正眼也不敢看自己爹。

真正的武林高手啊!

几个人扑过来,拉着徐一凡衣服就七嘴八舌的嚷起来。

章渝恭谨的行了一个礼:“先生,事情已经办完了。落籍告身,户保邻保文书全部都齐。地保也画了花押。只是上兑捐官,还要有同乡京官印结担保……大德金店的黄掌柜就在外面儿候着,您是不是现在就见见?”

王五一怔,看徐一凡脸色,也不像是在说谎。

女孩子恨恨的将枪放下,大眼睛里面突然汪上一层泪水。却又忍住,冷冷的看了王五和徐一凡一眼,转身就走。

好汉爷让路之后,他曰真的找到门上来逛逛。镖局子就要负责他们吃好喝好玩儿好,还不能在京城落网。

没想到他却要捐外官!当了外官,还不是等着补缺。要给上司站班磕头行礼。更要紧的是,你还能做什么事情?除了是想着捞钱,还能有什么理由?

等到春季开冻,再把绥远那头的收购南货,出卖口外货物的流通信用建立起来,才算初步成功。眼下还看不到太多的钱息,这也本身是急不来的事情。

茶馆仍然高朋满座,旗人还是安分吃他们的钱粮。到了冬天,正是吃热切糕,逛越来越热闹的冬天庙会,画九九回春图,在什刹海上打冰溜子的时候。

“这下好,到时候口内外只认咱们的票子,山西那些醋坛子想挤进来,怕是没那么容易啦!”

徐一凡顿时就摸起了下巴。这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一路上对他先是保持距离,不想沾惹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生意人谨慎嘛,也可以理解。但是自己写的每一点儿东西,他都没放过。却半句话也不说,现在怎么又突然要他留下?难道自己那个条陈起作用了?

王五满面放光,江湖上汉子,图的不就是这个风光!当下一抖马鞭,一嗓子过五关斩六将就吼了出来。底下又是一阵喝彩叫好!

无论到了哪个时代,总是这么现实的。哪怕是曾经同生共死过也一样。

眼看着小美女架着徐一凡一路奔回来,不少伙计已经跳下来,象捧凤凰一样将徐一凡捧回来。一夜下来,徐一凡身上喇嘛袍子也烂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脏得和什么似的。累得已经有些直不起腰来了,还是冲着车上的王五和韩老掌柜微笑。

徐一凡眼睛乱转,突然就看到杜麒麟背对着他的长大身影。他扯开嗓门就大喊起来:“杜大当家的,对面是两百条大枪,你真想再多出一堆孤儿寡妇出来?少了男人,他们这个冬天更过不过去!”

徐一凡顿时就觉得自己全盘打算都给这杜麒麟一句话推翻了。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了害怕,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杜麒麟。这位百年以前,看来完全是以自己人格魅力号令群雄的江湖大豪。

没有长得帅?徐一凡正想摆个pose。就听见王五咳嗽一声,小美女红着脸转身就跑了。王五看着他,有点迟疑:“兄弟,我这可就上去喊了……”

他喊声未完,马贼们已经纷纷大骂:“老子不服朝廷管,管他妈连顺是圆是扁……”

王五和韩掌柜都是眼睛一亮,王五还没完全想通。但是韩老掌柜这个人精已经摸着胡子笑开了花:“好好好!不用死人就有钱拿……一些小咎子估计再乐意不过。没了他们支持,大咎子也拿咱们没办法。就算他们一时不肯答应,自己内部就得吵开了锅!耗吧,上千马匪人吃马嚼的,围得了咱们几天?不怕咱们,还怕官兵呢!徐先生,多亏你的布置,让咱们第一次打退了他们。不然也用不上这个办法!”

徐一凡这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极度的紧张刺激让他状若癫狂,手脚并用的一直爬到了望台上面。捏着拳头双脚齐跳:“放!装弹!放!装弹!打他妈的啊!”看到马匪退远,他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摇摇晃晃的软倒在望台之上。没有了他号令,亢奋的人们才慢慢停止了射击。浓重的火yao烟雾呛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整个车队除了长长短短的人马垂死惨叫的声音,竟然是一片安静。

徐一凡站在高处手足冰凉,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才穿越被人救了,今夜又碰上这么多马贼来打劫!看这规模,怕不有一两千人的上下。而车队内外早就乱作一团。这群乌合之众还指望能抵抗这么多马贼的掠袭么?

徐一凡又摸摸鼻子,这老掌柜的,不简单啊。知道外行不能干扰内行的道理。怪不得能率领这么大车队呢。

如果说穿越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这么一点了吧。

当他从那场噩梦般的雷雨下幽幽醒转,放眼过去,却是一片荒凉的草原。自己的马和包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周详更不见了影子。裤兜里面的手机已经成了废金属块。

谭嗣同反应极快:“不过是胸中一点浩然正气,读书种子的一点良知罢了!”

对着这个傻大胆的读书人,堂官们也无话可说。

周围涌来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互相交头接耳的打听着是什么事情。皇上亲掌禁卫军,大多数人咂摸不出什么味道出来。但是听到停三海大工,人人都吸凉气。

看着谭嗣同直着身板儿站在最前面,不知道是谁,挑头就叫出一声好儿来!

顿时都察院左右,一片鼓掌叫好的声音。

堂官青着一张脸,这公车上书,虽然也是国家制度之一。但是他当差这么些年。哪怕这二百多年国朝,自己都是第一次碰见!

他板着脸挥手:“回去候着吧!朝廷必然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你们要知道,妄议朝政,首先就是一条罪过!”

谭嗣同仍然微笑:“学生一身当之。”

他转头朝着跟他而来的学子们抱拳高高举起:“我们就等朝廷给咱们这些读书种子一个交代!”

欢声如雷一般响起。

徐一凡远远的站在街角,看着那里的喧闹。隐约还能看见谭嗣同意气飞扬的面庞。

此时此境,他也只能苦笑一声。心里的滋味翻腾个不休。罢了,既然认定这条道儿,就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啦……赶紧回吧。给翁老头撞见不好收场。

他目光一转,却似乎看见一顶小轿也在另一条街角。轿内也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霎也不霎的看着都察院口的公车上书。

再眨眨眼睛,小轿已经被两个青衣轿夫抬起。飘飘的去远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