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情绪转眼给他压在了心底,他的脚步不再迟疑,哈哈朗笑一声就大步走了出去。明天,就是光绪正式引见他的曰子。还有一个花狐哨儿要打呢。

谭嗣同眼睛熬得红红的,正在桌上起着一个什么稿子。不时停下笔来,和那些书生说上两句。

难道这小子,想的远远不是眼前这点富贵?

坐在最当中的是现军机大臣领班,爱新觉罗宗室,袭封礼亲王的世铎。在恭亲王奕被赶出中枢之后,他和光绪的生父,醇亲王奕譞同为领班军机。去年奕譞故后,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枢臣第一。

这风潮……自己算是拨动起来了。原来应该发生的四翰林上书事件,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只怕各地督抚的回文一至,中枢就要拿旨意出来了吧……

他摆摆手:“师傅,坐起来说话儿。”

徐一凡还是那身月白长袍,冻得有点儿清鼻涕长流。还在硬撑着面子。哆哆嗦嗦的拍掌叫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一凡身上。

他那边话音未落,徐一凡已经低头从骡车当中了出来。眯缝着眼睛看着这帮叫化子般又骄横又懦弱的大清燕京禁卫军。又看看远去的高大马车,拍拍一直笑嘻嘻的那小伙子的肩膀。将怀里的请柬递给了他。

邪恶啊邪恶,太邪恶了……

奕却不饮茶,朝徐一凡和谭嗣同那里微微摆了摆下巴,两个小丫头就低着头奉茶过来。谭嗣同很恭谨的起身行礼,又朝女孩子点头。等她嫣然一笑,将茶杯摆在桌上了。他才敢坐下。这时候的谭嗣同,可没有半点儿在会友镖局那种潇洒自若的样子。徇徇儒雅,如对大宾。

徐一凡目光电一般的向翁同龢扫去。

加上里屋那两个不对付的小丫头似乎一直在小声儿说低声吵。唧唧哝哝的象一群鸭子在脑袋里面开会。都让他第一次认真考虑是不是按照章渝的话去买个大宅子。隔得远一点儿,看你们再怎么吵!

她身上那身儿翻花带血的棉袄,还没换下来呢。

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瘦骨嶙峋的肩膀抖动着。脸涨得通红,青筋都绽了出来。指着二丫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手腕一绕,已经将一截鞭子缠在腕上,发力一抖。连徐一凡似乎都觉得地一震。噼啪一声,牛皮绞成的长鞭已经断成了两截!

“听虎妞她们说,端贝子还狠狠的抽了她几鞭子!还说要送顺天府!”

徐一凡还来不及反对,他早就去远。追出去两步都赶不上。徐一凡看着他的摇头。唉,谈谈就谈谈吧,你好我好天气好的大家扯一阵就是。

王五张大了嘴。

他这声大吼,震的所有人耳朵都嗡嗡作响。徐一凡正在掏耳朵呢,他又回头朝着徐一凡怒道:“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呢?”

但是他这次也可真没想到。才在几个月前,双方拼出了百十条人命的马上麒麟的人马,在快过年关的时候,找上了他会友镖局来拜门!

徐一凡苦笑,知道自己下面那句话更不会让他们待见:“当然捐的是外官,京官清苦,兄弟可受不了。”

不过这一通穷忙,他的身体反而好了许多。原来那个时代带来的都市亚健康状态,早没了踪影。整曰马来马去,骑在马上也很有些矫捷。

还有一些比较恶趣味的家伙,却集中在钻研倭国的风俗篇。

他在那里故意笑得有些高深莫测。这就是依托大盛魁的垄断事业,在绥远,蒙古,察哈尔几省联合发行有保证的货币了。好处绝不仅仅是这么一点,也不知道这满座商业精英,能不能看出来?

大家都在发愣的时候,韩中平却只是微笑:“五爷,五爷?”

韩老掌柜正在自己的驮轿里,凑在窗前借着阳光静静的看着几页纸。驮轿车轮在城门口条石上滚过,顿时让看得出神的他给震得跳了起来。

徐一凡停住了翻马包的手,静静的看着韩老掌柜一张笑得温和的老脸。

等徐一凡来到面前,早有人搬了个马扎让他坐下,小美女不声不响的已经端了一碗热水过来。大家围成一个圈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徐一凡苦笑:“我想要什么,你不明白。”

正因为他这种心态,在马贼们眼中,却是这位不知道真假的小活佛毫无畏惧的和各位当家的对视,一副带种的样子。不少马贼心中顿时就暗赞了,好汉子!

“出门的时候我妈妈去法源寺求的,你带上。法源寺的菩萨很灵的。”

“打他妈的!”

徐一凡微笑,不光是为想到了主意。也是为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冷静而得意。自己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在过去的时代,自己只是一个办公室内满腹牢搔的白领废柴,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他才发现,自己同样可以面对陌生而生死交关的一切!

徐一凡趴在那里,只觉得想吐。这种生死一线的刺激经历,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马蹄声越来越大,转眼就看见四面派出的探马几乎都在亡命的回奔。他们举着的火把就是零星一点,忽上忽下的在远处跳动。在这些零星火把的背后,是一片火光的海洋朝这里涌动。正不知道有多少马贼,向这里集中!

大盛魁?徐一凡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他看过的一部前苏联(现在苏联还没影子呢)很老老老的一部小说,就是在外[***]立之后“控诉”这个商号的。可以说得上当年中国一个贸易托拉斯企业,不仅整个垄断了口外的贸易,而且他们几乎还控制了整个蒙古的上层人物!到了清末,满清皇帝再也不去避暑山庄宣抚东西蒙古王爷。对内外蒙有什么交代,只要和大盛魁燕京商号的掌柜招呼一声就成!

徐一凡苦笑一声,慢腾腾的跳下驮轿。这种没有避震系统的老式马车,一天颠簸下来,浑身早就酸痛得不像自己的。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在野外两天了!又饥又累又渴的他终于忍不住晕倒。一醒转过来,看到的却是一群盘着辫子,穿着皮袍的家伙围着他。这些人背着式样古老的武器,围着车马组成的队伍。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件最不可能的事情。

浸润如雨,这不过是其来也渐的事情,六爷爷,您为咱们旗人打算,用心也深哪。”

奕微笑:“还不是因为冒出了徐一凡那个小子?秀啊,这次也听了你不少主意……要不是拿着旗人根本这个幌子压下去,老佛爷也不能捏着鼻子认了。”

叫做秀的少女笑颦如花,看来也很是得意。转眼又收敛了:“六爷爷,现在还不能松手儿,一定要压着翁中堂他们猫着。千万别争这个权!不然李鸿章也走不了,练兵也就真成了幌子。咱们争的是长远,不是一时的事儿。”

奕摸着胡子,将棋子儿丢进了篓子里:“秀啊,可惜你不是个男人……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手儿,能给咱们旗人气数延长几年来着?”

一句话让叫做秀的少女蹙起了眉毛,半晌才轻叹一声儿:“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又是旗人汉人的纠缠不清爽……我也只能帮着六爷爷看着咱们旗人老小儿的了。至于怎么强这个国……天下有这样大见识的人物么?如果有,我倒真的想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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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候补道徐一凡,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了最后,徐一凡还是一咬牙齿,跪了下来。就当老子拜死人了。

光绪轻轻摸着案头一柄玉如意,说话的声音看不出喜怒:“起来吧,坐下。”

徐一凡顿时就爬了起来,在旁边的锦墩上,屁股坐了个满满当当的。

光绪瞅他一眼:“嗯,徐道还很年轻。朕是早已听见你的名声儿了。引见之后,就要外放。你大概也是知道,朕是要用你去练兵的。”

引见的时候,按规矩只有听训的份儿,皇帝老子不叫你回话。那你就别开口。这点规矩,翁老爷子和额勒和布都交代了。

徐一凡只是垂着头,坐得端端正正的。听光绪训话。心思却飘到了另外一处。

谭嗣同,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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