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师傅,坐起来说话儿。”

天下如此乱局,如此衰微,如此混沌,无非是皇纲失统。西事自己略略知晓一二,倭人归政天皇,不就一切迎刃而解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一凡身上。

几个空手穿着号衣的步兵衙门巡城兵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一边用力的跺脚,一边打量着这旧巴巴的骡车。会友的小伙计朝他们笑道:“总爷,咱们是住胡同里的赫老爷请的客人。您放心,咱可是四九城儿版籍良民!”

邪恶啊邪恶,太邪恶了……

看他踌躇游移的样子,翁同龢眼中波光一闪。这点怒意转瞬即收。反而态度悠闲的转过头去,拿起红泥小茶炉上面儿的茶壶,朝面前紫砂杯子一点。

徐一凡目光电一般的向翁同龢扫去。

这个名目徐一凡从书里看到过,叫做朝天一炷香。好车夫就讲究这个俏劲儿。

她身上那身儿翻花带血的棉袄,还没换下来呢。

这老爷子,自然就是二丫和二德子的父亲了。他是王五的堂辈儿师兄。却比王五岁数大了不少,小五十的人了。一次走镖被矛子擦伤了肺尖,从此散功。人已经显得很有些苍老,每到冬天就是整夜整夜的咳嗽。

手腕一绕,已经将一截鞭子缠在腕上,发力一抖。连徐一凡似乎都觉得地一震。噼啪一声,牛皮绞成的长鞭已经断成了两截!

“老爷子还病着,二丫出了这事儿,还让不让人活了?”

徐一凡还来不及反对,他早就去远。追出去两步都赶不上。徐一凡看着他的摇头。唉,谈谈就谈谈吧,你好我好天气好的大家扯一阵就是。

这种人,在自己那个时代,近乎绝种了。

他这声大吼,震的所有人耳朵都嗡嗡作响。徐一凡正在掏耳朵呢,他又回头朝着徐一凡怒道:“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呢?”

当时听着王五转述杜麒麟的心腹来王五这里拜门的时候,他真是大吃了一惊!

徐一凡苦笑,知道自己下面那句话更不会让他们待见:“当然捐的是外官,京官清苦,兄弟可受不了。”

要是再不放心,大盛魁在库伦增加三个栈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随到随给他们兑成现银。

还有一些比较恶趣味的家伙,却集中在钻研倭国的风俗篇。

一个管事突然一拍桌子:“我看这事儿能成!发行小额的钱票,通行口内外。大额银票来往不方便,我们零星收货的时候用不上。还是这一吊两吊的小额钱票最管用。咱们口内外各点都有分号,收兑也容易。钱票往来,以后要是再遇上马上麒麟他们,一把火烧了,他们能抢着什么?损失不过再印一点儿钱票就是!”

大家都在发愣的时候,韩中平却只是微笑:“五爷,五爷?”

“一百二十八斤六两!”

徐一凡停住了翻马包的手,静静的看着韩老掌柜一张笑得温和的老脸。

“是条汉子!够爷们儿!”

徐一凡苦笑:“我想要什么,你不明白。”

“口内口外,谁信不过杜当家的?”

“出门的时候我妈妈去法源寺求的,你带上。法源寺的菩萨很灵的。”

王五皱皱眉头,回头小声对徐一凡道:“口外、热河、连关东的咎子都到了!”

徐一凡微笑,不光是为想到了主意。也是为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冷静而得意。自己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在过去的时代,自己只是一个办公室内满腹牢搔的白领废柴,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他才发现,自己同样可以面对陌生而生死交关的一切!

十几支连发的步枪同时打响,这种美国南北战争时候的名枪虽然射程不远。但是射速却是极快。在徐一凡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口令当中,连打了四五枪,顿时车上几十个马匪跟被雷劈着一样,抖动着就跌向车外。

马蹄声越来越大,转眼就看见四面派出的探马几乎都在亡命的回奔。他们举着的火把就是零星一点,忽上忽下的在远处跳动。在这些零星火把的背后,是一片火光的海洋朝这里涌动。正不知道有多少马贼,向这里集中!

他身后一个伙计嘀咕道:“镖局镖局,就是保护咱们车队的,这倒好,半夜折腾起咱们来了,觉也不让睡……”

徐一凡苦笑一声,慢腾腾的跳下驮轿。这种没有避震系统的老式马车,一天颠簸下来,浑身早就酸痛得不像自己的。

那小喇嘛模样的人顿时仰天就倒,栽在大车上面。似乎还抽搐了两下,就差口吐白沫了。

这家伙也给自己月例银子,和陈丫头一样……要是他真把爹爹救出来,那怎么办?

“再……再不敢这样糟践东西了……”

徐一凡这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拉过陈洛施的手朝外走去,到了这个时候才找到在这个时代当男人的感觉。

哪象自己那个年代,一个小白领,找这样姿色的女朋友。就等你装孙子吧。还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她出墙。

看徐一凡拉着满脸臊红的陈洛施朝外走,杜鹃哼了一声。板着脸跟在后面,不害臊!

在众人奇怪的目光当中,徐一凡大摇大摆的晃出了潭桎寺。他才懒得管别人的眼光呢。一出大门,看到的却是更汹涌的人潮。

街道上都已经上了灯,照得夜空一片通明。老榕树枝上,挂着一盏盏的社火。四处还有人放起了焰火,一点流星扶摇直上天空,啪的炸开,溅出了满天的星光。

看看身边的女孩子,小丫头天真的眼睛,就如同这星光一样亮闪闪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个时代的人生,对于自己,才刚刚开始。

灯火下。就见一人安步当车,缓缓朝站在寺门口的徐一凡走来:“徐观察果然好兴致,夜游灯市,身畔美眷如花。京华烟云,难道真不在先生眼底么?”

那人温文儒雅,虽然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布长衫,戴着没有帽结的暖帽。可那种富贵雍容的气度,除了李鸿章的首席智囊杨士骧外,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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