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产生美,妈,你不会没听过吧?现代人讲求自我个性,有时候,情侣也会喜欢独立的空间,分房居住有什么稀奇?不要老土了……”,就在宁凝挠头焦躁,不知如何应对的关键时刻,一直惜开金口的韩熠韩状元,秀眉轻轻一动,几句话,轻易就把母亲的担忧化解,也帮宁凝处理了大难题。

“没有,你不要误会……”,她叹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颓然陷坐到柔软的沙当中,“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那样执着于和秦霄逝去的感情,大家都劝我放弃,说为了出轨的男人不值得。可实际上,我们的分手很突然,他跟石倩倩持续两年的关系,在订婚宴之前,我都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在德国的时候,秦霄虽然恃才傲物,有时偏执孤僻,可他对我很好,专情到异性勿近的程度;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他会背叛感情。他和德国女同学亲热,被我抓个现行,我当时很受打击;可现在琢磨起来,大概只是个幌子;他需要找个理由和我分手,甚至逼我自动退出……”,宁凝在讲述的过程中,一直在回忆和思考,中途到底哪个环节出了最大疏漏。

“相亲啊?轮不到我,精英律师是给夏天真准备的,要说相亲的主角儿,是她才对……”,宁凝轻笑一声,不痛不痒揭了夏天真老底,看她收敛了笑容,尬尴的皱起眉,忍不住在心中捶地得意。

“啊哈哈,夏小姐?老婆?你们,认识?”,唐霁自己也不明白到底触了什么机关,他只要遇上夏天真,就如耗子看见猫,本能就想躲,一肚子坏水不敢施展,只能故作无辜的将目光在宁凝和夏天真之间徘徊。

“哎,哎,你不是答应了人家要赶紧过去吗?哎,少爷,少爷,你醒醒!”,宁凝被死死的环抱住,挣扎了几番也动弹不得,她使劲晃悠着身体,试图唤醒神智迷蒙的霍汐,让他想起两分钟前与唐霁的约定。

“我忘不了她的样子?真要说起来,若不是再见面,摸样早就忘光了;可她当初的光辉事迹,我确实铭记在心;自命不凡,得陇望蜀。依她的性子,不会屈就于给中年港商做情人这条路的,心高气傲,迟早还会瞄上新的猎物,然后是的猎物,永远都不满足,永远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无论她怎样,于我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她了,即便是遇见,也再不会有交集;天涯陌路,各走一方……”,对蓝静莹,霍汐远比宁凝看的透彻,曾经的过往他并不愿提及;如今再说起,无非是怕宁凝对自己有所误会。

当然,他真正的目的,还是嘲笑宁国庆所托非人,赔了女儿又折兵,滑天下之大稽。

“你怕我和她真的旧情复燃?是不是?你担心的,是这个吧?”,他转过身,朝着祁嫣笑起来,脸上全是促狭狡黠;眼睛不经意瞟过宁凝,让人辨不清话里的几分真假。

再转过头,就看见秦霄瞠目结舌,瞪大双眼,满脸错愕的神色;僵硬麻木的任由费恩斯考克热情拥抱拍打着。似乎这个毫无预兆的重逢,对他来说是种难言的灾难。

“不生气了?”,他咬起嘴角,目光狡黠的笑着探问,从背后环上她的腰,将下颌落在她肩膀上,撒娇耍赖的用嘴唇和鼻尖磨蹭着她的脖颈,“你昨天冤枉我了,我心里难受死了,你快安慰安慰我……”,柔软的梢扫着她的锁骨,让人心口酥麻难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石部长要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钟显达这种杂碎,又怎么能混的进你家大门?我只是给他们彼此之间牵了个线、搭了个桥,各取所需,何乐不为?”,秦霄翘起嘴角冷笑一声,石倩倩的热情表白显然并不让他买账,她方才这套粉饰太平的说辞,在他听来就如同一出荒唐的段子笑话。

“真没劲!你现在在干吗?跪搓板?挨鞭打?被滴蜡烛?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人受了冷遇却也不以为意,依旧兴致颇高的开着玩笑,一副坐观好戏的架势。

文章里都没有正面提及霍汐的姓名,连照片也拍的很侧面,算是保护了当事人隐私,也让网站规避了风险。

对宁国庆的父爱的怀疑,对生父身份的探究,对洛少寒的恐惧;以及对秦霄背叛的痛苦,对霍汐飘忽的情感所产生的不安,甚至是她不敢想也不愿讲不出口的,对蓝静莹和祁嫣的妒意与自卑。

“我跟你讲,这次我们两个策划的主题……”

“我之前才出了一本书,是以女性视角看经济展的,《云霄》,有空可以送你读一读,多提意见;而且,我打算最近跟宁宏的高层约个专访,没想到,你就是宁宏的董事,不然,我们找时间出来坐坐……”,蓝静莹肩膀一晃,轻巧挣开了何坤基的手,朝霍汐莞尔一笑,和他讲起自己的近况。

看霍汐把结婚证高高举到太阳下,宁凝百思不解其意,“你这是干嘛?以为是钞票啊?还要在太阳下验验真假?”,她轻叹口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对他全无征兆的偶尔神经行为,已经几乎免疫;这个男人,一本正经全部为表象,内心古怪又难捉摸,做事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你好,我是霍汐的太太……”,宁凝说出这句话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人家霍汐都没表态呢,你着急个什么劲儿?!你就那么想表明你是他老婆?又给他一个钻空子挤兑自己的机会,这不是上赶着往别人嘴里送材料吗!

“这是要去哪啊?”,自打方才受挫之后,霍汐就一言不,眼瞅着越开越远,宁凝忍不住开口询问。

“嗯,知道……”,宁凝乖巧的点了点头,自己承诺过的事情,就不会反悔,给宁国庆吃了定心丸。

“洛老师,宁凝,你们聊什么呢?我们一转头,你们就不见了……”,正这时,琪琪和江澈跑了过来,这两个人终于结束了赏花之旅,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在身。

采访者仍然是上次的编辑琪琪,老远就看见她在艺术区的门口朝宁凝挥着手,橙红色的短格外显眼。

霍汐抬手按开了客厅的吊灯,宁凝如修炼神功一般的姿势捂着额头,盘腿坐在巨大的箱子上,神情痛苦纠结,眼前的景象令他颇为惊呆,瞠目结舌的呆怔在了原地。

她明白此时的状况,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所以苦苦的维系着平和的假象,只怕自己紧绷的防线一段断裂,就会决堤失控,再难收场。

“正因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才不能拿宁宏集团日后的展去赌,如果一旦资金链断裂,或是无法收回预期成本的话,那企业员工的未来谁来负责?”,霍汐无视他人议论和眼光,直面钟显达,泰然自若的把问题推到核心关键。

她只觉得动弹不得,一举一动全在他掌控之中,这吻似是融进了无限情意,若再不停,只怕自己要血脉喷张而死。

宁凝为什么会笑?她才不关心霍槿言和宁国庆谁追求谁。而是她觉得,霍槿言一定在嘲讽宁国庆,他会对艺术抱有狂热?呸!国庆最关心的艺术,就是钞票票面的设计!

“我明白了!你不拿我寻开心,就浑身难受!”,一言不合,两人又打闹起来,宁凝拿起礼服册,朝霍汐肩头拍了过去。

昨晚被折腾个人仰马翻,谁知到早上,都不得片刻安宁。自己和宁凝状似亲昵的滚在地板上,让霍汐回忆起昨晚两个人似乎是打累了,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赶忙把宁凝拖到沙上。

“我说今晚咱们就该住下,你看那母夜叉疯婆子的样子,欺负宁凝怎么办?”,沈亮不放心的往窗外探头,生怕宁凝受了委屈,一脸担忧。

“夏天真,我跟你说,你再保持这种没溜儿的样子不出几年,就得成为资深剩女!没男人敢造次!你这种不饶人的个性,就是你单身的原因!你看人家宁少爷,刚吹了一个,这又找一个,虽说是她爸给找的吧,那也快结婚了,是吧……,哎,宁凝,哎,你怎么了……”,沈亮本是为了和夏天真斗嘴,才毫无遮拦的大放厥词,他本想抬举宁凝来贬损天真,却不想,话没说完,宁凝却先变了脸色。

半小时后,商务套餐和餐具被整齐的放在办公桌旁的茶几上,正待秘书要去倒茶的瞬间,霍汐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宁凝披头散的诡异照片;这是在杭州那天,宁凝喝醉酒之后,拿着霍汐的手机胡乱自拍的,等事后清醒,任宁凝百般威逼恳求利诱,霍汐都不肯删掉,反而做了来电画面。

本来只是想下楼探探情况,可似乎又没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对于门里面生的事情,宁凝心中充满了好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来,明明一百个声音告诉自己无管闲事,可又无法置身事外,对于祁嫣的身份和她与霍汐的关系,实话实说,就是很介意。

“哦,钟总,我方才急着接丈母娘的电话,都没注意到您过来了,实在是抱歉,还望您,不要见怪。”,霍汐回头望着钟显达,假意吃了一惊,赶忙给他赔了不是。

他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危险气息,隐藏在悠然自若的外表与谈吐之下,这种危险与方才唐霁半开玩笑的挑衅不同。极具攻击性,目光敏锐坚定,嘴唇抿起,形成完美的弧线,浑身散着桀骜不驯的霸道,不怒而威,气势夺人。

“不靠谱的样子,真有宁国庆的风范啊……”,翻身洗了个脸,霍汐决定出去走走,来应对晚上虚与蛇尾的社交应酬,和没完没了的文件合同。

“霍汐,你说……,红艳阿姨,是不是我爸的情人?就是,俗话说的第三者……”,只可惜,她没有接招,而是把话题骤然转向了另一个不愉快的方向,宁凝心里很忐忑,她知道自己在小心翼翼的挑战着霍汐的底线,看他会不会飙,抖露出些许真相。

走上前接过箱子,替她礼貌拒绝了德国男人进一步交往的请求,看她扬起头,笑着道谢。

“呵呵,我在你心里,什么时候有出息过?”,宁国庆自嘲了两句,收敛了平日里嚣张的态势,点起一根烟,闷闷的吸起来。

距离上次在宁宏集团办公室大雷霆的三天后,宁凝来到父亲独居的住处,想心平气和的再谈一次,搞清楚自己留学的这段时间里,到底生了什么;或者,至少弄明白,他走这一步棋的用意何在?

宁国庆的话,说的不明所以,和他当面对峙过之后,宁凝觉得,自己陷入了比上飞机之前还要混沌的一种状况。

第一眼瞧见的,是个和蔼的半谢顶老头,很亲切的端来一杯茶,问宁凝需不需要帮助。她被人扶到了美术馆的办公室,一头雾水,神情呆滞,不远处的中年女士轻轻耸耸肩,冲老头儿做出遗憾的表情。

莫少寒的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让宁凝不寒而栗,她猜出了故事的女主人公是谁,太明显不过了,一种巨大的羞耻和痛苦笼罩上来,让她指尖冰凉。

“你是聪明人,大概已经明白我在说谁?和你的印象不符合是不是?猜不透结局是不是?我来告诉你。能有如此寡廉鲜耻的女儿,父亲自然难脱干系,你老奸巨猾的外祖父,根本就不认为这是自己作孽的报应!无视周围舆论,虽然调离了本职,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在其他部门谋得高位。利用手中权力,亲手毁了年轻医生的未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他入狱,弄得他几乎家破人亡!最后,年轻医生被迫害到精神失常!几年后,你母亲在内心的愧疚之下,通过内部安排,送年轻医生出国疗养。她未成年就怀上孩子,你外公为了脸面,找到势利小人宁国庆,看中他奴颜媚骨、攀权附势的本性,安排两个人结了婚。哼,宁国庆也真是非常人可比,敢为了权钱,戴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古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一个好东西!”

高涨的情绪把莫少寒原本苍白无血色的面孔染成酡红,他厉声指责宁凝的家人,言辞丝毫不留情面,极尽挖苦讽刺之能。

“你是谁?别告诉我,你就是当初的年轻医生……”,宁凝的身体不住在颤抖,所有的一切,记忆中全部的亲人,在她心中统统侵染了丑恶的色彩,真相来得猝不及防,让她难以承受。

“我才看不上顾漫姝那种水性杨花的下贱女人!就是因为她,还有她下流不堪的父亲!我的姑母被迫堕胎,以进修疗养的名义,青春年华被禁锢在家,导致她一辈子都被指戳脊梁,抬不起头!而我的哥哥,断送大好前程,经历入狱的折磨,最后导致抑郁,几乎家破人亡!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的错!因为家庭的变故,父母备受打击一蹶不振,而我也失去的考学的机会!可以说,顾漫姝和她父亲,毁了我们一家!”,莫少寒几乎声嘶力竭,控诉着家族遭遇的不幸,他既然口称年轻医生为哥哥,那么,依着血缘来讲,应该是宁凝的叔叔没错了。

只不过,宁凝却无法从这个近乎癫狂的人身上,察觉一丝熟悉与亲近。

“你现在和我讲这些,又有什么意义?生这么多变故,不是我能左右的……”,宁凝近乎绝然的颓丧,她甚至想不出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莫少寒。

“就算你不肯替你的父亲声张正义,至少应该与那个邪恶的家庭断绝关系!迟早会遭到惩罚的,如果你继续混沌无知下去,也会成为他们的帮凶!包括宁国庆!都会遭受惩罚!”,莫少寒快步上前,死死捏住宁凝的肩膀,逼迫她和自己的母亲反目。

“你让开,宁凝是成年人,她有自己的选择!你的举动未免失态了!”,迈克看不过莫少寒的癫狂鲁莽,阻止他继续胁迫宁凝。

“滚开!”,未料想,莫少寒已经丧失了理智,挥拳打在迈克嘴角,事太过突然,让宁凝和迈克都惊诧万分。

“迈克,你没事吧!”,宁凝挣开莫少寒的钳制,迈克嘴角的殷红,让她心口揪紧,果然,还是把朋友扯进了自己的麻烦之中,令她愧疚不已。

“宁凝!”

迈克用手背擦擦嘴角,再一抬眼,看见莫少寒脸色冰冷的朝二人靠近,急忙护住宁凝,翻身一跃,挡在身前,“宁凝,我觉得他不正常,我们还是快走为妙!”,说罢,攥住宁凝的手腕,快步跑向大门。

“想跑?!你果然背叛了你的父亲,背叛了家族!你骨子里跟那些背信弃义的人渣一样,冰冷狠毒!我今天就要替你的父亲,教训教训你!”,莫少寒按动手中的开关,铁门缓缓启动,横在宁凝与迈克面前。

“宁凝,你快走!”,迈克眼疾手快,顺势一推,顺着即将关闭的闸门,把宁凝送出门外。

“本来我没想把外人搅进来,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就别怪我不客气……”

宁凝回过头,却看到莫少寒取过原本挂在墙壁上的那杆枪,那杆她曾经和江澈开玩笑猜测真假的猎枪,现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与迈克。

阴风习习的白桦林里,冷汗顺着宁凝额头缓缓流下,她惊恐万状,耳边只听见心脏的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