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喧嚣热闹的会场,赫然静谧下来,来宾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不停的互相交换眼神,也谁也不敢当出头鸟,来提出质疑和意见,仿佛这震撼的消息,把空气都凝结住了。

可宁国庆私下里曾经坦言过,这对他来说压力重大,是种变相的束缚,他永远都没有机会犯错,因为一旦出了差错,就会改变整个集团和所有员工的命运。

“嘶……”,宁凝假装打了个冷战,“开心?恶心死了!我就知道你又拿我寻开心,相机还我!我才不要你照片,贴床头只能辟邪!”,她踮起脚,奋力上前拼抢,奈何人家霍汐人高腿长,自己半点优势都占不到,只好嘴上刻薄来缓解心中怒气。

助理去告知的时候,霍槿言正在打电话,她朝门外等候的琪琪友善的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行稍坐;不经意间撇见一旁的宁凝,她忍不住轻轻挑起秀眉,似是也颇为惊讶,只是瞬间又收敛了神色,背过身,快结束了通话。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下午两点半?你居然不在公司?”,宁凝颇为诧异,她搞不清自己选衣服,霍汐跑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找自己有事情?

“我本来也没装柔弱,早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什么假清纯,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我现你这个人特别有意思,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乱给别人扣帽子,然后集中火力,突然飙。强词夺理,横加指责!”,宁凝挺直了腰板,危襟端坐,义正词严的继续数落着祁嫣,她不是藏掖扭捏的性格,该讲清楚的事情,就趁此机会,论个是非黑白。

“哎,我觉得,霍汐训祁嫣,好像主人管宠物犬……”,趁乱混乱的时刻,方才一直冷眼旁观不出声的夏天真,悄无声息的凑到宁凝耳边,低声说着她的感想。

“哎哎,这边这边!”,沈亮拿着手机,抬手冲宁凝使劲挥着,示意他的方向,“想不到宁少爷还挺守时,特天真今天加班堵在路上了,说是晚点来”。

“成了宁总,您要是没的说了,我吃饭去了,报告我下午做好给您送过来……”,霍汐眉头蹙起,懒得回应宁国庆无理取闹的调侃,举起文件晃了晃,打算远离是非之地。

“好了,大小姐,您别闹了好不好?现在快半夜一点了,您要去哪儿都是扰民,别折腾了成吗?”,霍汐反手抓住祁嫣手臂,长叹口气,眉头皱起,话里全是无奈,将她拽回了客厅。

“没想色誘我?那你昨天晚上抱着我脖子不肯回家,非要和我睡一张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这会儿到翻脸不认账”,霍汐撇撇嘴,貌似委屈,“昨天夜里你妈妈不停打你电话,可你又不停缠着我,不肯接。我怕她担心,就替你告诉她,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很安全。你不感谢我,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真让人寒心”。

眼瞅着挡路男有进一步攻过来的趋势,宁凝却觉得腰间被人一揽。

“所以!女儿,你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要艳惊四座,女孩子没人追求是很可悲的,最好多参加社交活动,给妈妈找个乘龙快婿!”,终于,顾漫姝从过往美好的泡沫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面颊绯红,眼神晶亮的望着宁凝,充满了信心与期许,仿佛是要从女儿的身上,找回曾经的繁华梦,以及远去的青春岁月。

“哎,你个大男人,嘴怎么那么欠啊!”,宁凝实在争持不过,想不出该如何还嘴,怒火攻心之下,朝霍汐后背使劲推一把。

那时候秦霄很痛苦,他愿意给母亲安慰,陪在她身边,深知她的无奈和期望。可自己多年的努力又为了什么呢?离开这里,去拓宽更深远的未来。

不知是被严密的架势震住了,还是静谧无声氛围所感染,宁凝忽然紧张起来,她开始后悔刚才拿霍汐开玩笑,因为他自从被嘲讽之后,就开始一言不。

“他的话你也信?”,霍汐嘴角轻轻翘起,笑的意味不明,暖阳从高大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穿透了浅灰色的麻质窗纱,散落在房间中,“这些话,你应该去问你爸爸,我这个当女婿的,毕竟是外人……”,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子,斑驳的光影模糊了他的神情,仿佛这些快要把宁凝困扰疯的事情,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个个用来调侃的笑话。

宁凝不禁在心中啧啧两声,身材容貌品位样样都极品,宁国庆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肯雇佣如此帅气英俊的员工?不怕他这个老板在人家面前自惭形秽吗……

‘红素罗绣平金龙百子花卉夹衣’,清康熙年制,仿明皇后规制的百子衣。清代某位郡王妃的遗物,辗转流落民间,民国时期被织绣世家所收藏,建国后,由织绣世家的后人出面捐赠给国家,现藏国家博物馆。

“你看见我都快摔死了,不来帮把手,还趁机拿我取笑,落井下石,戳我痛处,丧心病狂,还是个人吗……”,宁凝苦撑着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扶着箱子站了起来,她刻意回避着霍汐的目光,打从昨天开始,她觉得丢尽了颜面,无法再理直气壮的平视与他,只好嘴上最大程度的占占便宜。

看她还有心插科打诨,霍汐小小的吁了口气,笑着宁凝走过来,“起这么早,你去公园遛鸟啊……”,他不想再提昨晚的堵心事儿,沿着话头开起玩笑,帮她把箱子拎起来。

“我有鸟可遛吗……”,宁凝小声嘟囔一句,避开他的目光,抓起地上的背包,打开了客厅的门。

惊闻她为反击讲了荤段子,霍汐挑起眉,不可置信的打量起身旁的宁凝,“流氓,居委会张大妈管女青年开黄腔吗……”。

“好啦!你自己想歪了还栽赃我!我今天赶时间去郊区拍片子,把箱子还给我!”,宁凝心知一不小心被霍汐抓了把柄,窘迫的吐了吐舌头,将箱子夺过来,妄图远离是非之地,来逃避他尴尬的质问。

“没事了?想通了?在哪拍,我送你过去……”,他偏头,观瞧宁凝因为被识破玩笑而绯红的面色,不着痕迹的探寻着她内心的想法。

“不用!我助理会过来接我……”,她边说边向外张望,不时低头看看手表,生怕前几日请的助理不守时,耽误了工作。

“想不想的开,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和他,走到这一步,恐怕彼此都有问题,谈不上谁辜负了谁。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那样执着于找秦霄,找他问个分手的理由,想办法去挽回吗?是因为,我曾经曾诺过,无论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无条件相信他,相信他对我的感情,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现在,我放弃了,接受分手的实事,不会再对他存有幻想,他选择其他的女孩子,我祝他幸福。所以,我都无法再好好遵守承诺了,他背弃了誓言,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失望……”,宁凝回过头,目光平静淡然,看霍汐在歪头认真聆听,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眼笑了笑。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远远望见道口的拐角处,有车灯亮起,不多时,一辆白色的奥迪qsuv驶入了宁凝家门口,轻声按了下喇叭,告示着房内的人,自己已经到了。

“这是你助理?真豪气……,你一天给人家多少助理费啊?”,霍汐有些疑惑,搞不懂一个小小的摄影助理,为何驾驶着如此的豪华的汽车,来挣这个辛苦又低廉的工资。

“一,一天二、三百啊,按工作时间算,行业规定嘛。他就是兼职,帮我扛扛架子,打打下手什么的……”,宁凝的声音也迟疑起来,搞不懂这个在网上应征的小助手,为何如此气势奢豪,难不成,自己当初错了征人告示的内容?

“这钱还不够他一天的油钱呢,我陪你出去看看吧……”,霍汐冷眼斜了斜宁凝,感叹这糊里糊涂的家伙身边,总会出现各种神奇的人生际遇。

嘀,嘀,喇叭又催促了两声,似乎也在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找对了地方。

看见宁凝走出来,江澈打开车门快步迎上前,“宁凝老师,我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我没迟到吧?”,说话的人个子大概一米七二左右,身材瘦削,蓬松的茶色头被打理的十分有型,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生辉。

“你这是雇佣童工了?他高中毕业了吗?”,霍汐理智冰冷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弄得宁凝心里也开始打鼓,这都唱的是哪出啊?

“别叫老师了,怪别扭的。江澈,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刻苦贫苦的大学毕业生,要勤工俭学吗……”,宁凝低头查看着手机上,江澈的应征邮件,再抬眼看看面前这位一身昂贵潮牌,背后豪车坐镇的大眼睛小男生,怎么也无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我没骗你啊,我自己是相当刻苦贫困的!”,江澈主动热情的接过宁凝的箱子,好像生怕会错失掉才争取到的工作机会,边运东西,边讲起自己的情况。

虽然祖国有计划生育的法规,但在重男轻女的江家,仍是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盼来了朝思暮想的他这个嫡子嫡孙。江澈父母在杭州创业,开了不少家甜品连锁店,所以他算是名副其实的东家小开。

两个姐姐虽都已嫁人,也在帮着家里打点生意,可父母长辈还是要等着他毕业后,回来继承家业,才算是名正言顺。

但他却不想人生过早的被束缚,声言要寻找到真正的目标,所以一直赖在北京,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回家乡。大学的时候,常常跟着朋友到处旅行拍照片,所以,在偶然看到宁凝的征助理启示后,就一门心思的应聘了摄影助理,打算从此走上艺术的道路。

“我可不是拍大美女模特的摄影师啊,你不要存着太多幻想……”,宁凝怕他不靠谱,所以假装郑重的提前泼了冷水。

“我是那种肮脏龌龊的人嘛!我应征助理,是为了走近艺术的世界……”,江澈半真半假的也严肃了神情,拍着单薄的胸脯,高唱远大理想;才说着,他突然贼兮兮的瞥了一眼正在帮宁凝往车后备箱里抬箱子的霍汐,咬着嘴唇笑起来,“哎,姐,你老公真帅!”,大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彩。

“嘶……”,霍汐莫名的打了个冷战,蹙起眉头,戒备的打量了江澈几眼,逃也似的,快步跑回了房间。

只留下宁凝在摇曳的风中石化呆立,老天啊,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