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胤礽,荀睿是心怀愧疚的,原本胤礽在通州就于他有救命之恩,如今却因为芸娘的私心受了伤,而且还是在赴他的约时出的事,因此,荀睿对胤礽的伤势更是上心几分。

“目前为止,尚不见任何异样,奴才也已经安排好监视的人了。”

康熙一听胤礽出事,手里的茶碗就“砰”地一声摔碎在地,对胤礽的担心压到了其他情绪,康熙立刻让吴来把粘杆处的济南负责人召来,把人手分出一半赶去支援,他也立刻站起身,带着回来报信的侍卫就要亲自去现场。

面对胤礽的问话,康熙的情绪总算有所收敛,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道:“看到了,以后你的命令就是朕的命令,也别说什么暂时了,你爱什么时候用他们都行。”

胤礽却是在惊讶过后,迅反应过来,他已经想起这突然插手的人就是那个在通州偷偷混进船里的那个重伤男人了,虽然对荀睿同样出现在济南感到狐疑,但眼下最好是先息事宁人,否则事情闹大引来官府的人,康熙的身份就很可能泄露。

但刚刚开口劝说胤礽离开的话,似乎让胤礽误解了,康熙盘算着该怎么再度开口,胤礽却是打定主意不给康熙解围。

康熙点了点头,心里寻思:保成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许是不会日日拘在屋里头。于是便道:“这济南里可有比较出名的酒楼?”

打定了主意,等容嬷嬷处理完事情回来,胤礽就告知众人下一个目的地是杭州,次日一早就出。

到此时,胤礽已经确定陈洛近日来的举动不是什么偶遇凑巧,济南这么大,他选的这间茶楼距离住之地很远,也不是什么知名的大茶楼,但陈洛却还能这么恰巧地出现。

令嫔闻言心中的高兴溢于言表,若不是还得在康熙面前保持形象,怕不是都要笑出声来。跟在康熙的身后一道走一道暗自得意。这一路过去,怕不出半个时辰就该传得满宫皆知了,看明日请安时还有谁敢对她说凭她也配痴心妄想的酸话怪话。

康熙转身离开,脸上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果然皇家就没有真正的孩子,这才六岁,就已经懂得经营人脉了。

太医眼角余光扫了康熙一眼,见康熙脸上并不见怒色,这才小心地对愉嫔道:“娘娘请放心,五阿哥已经度过最艰难的关隘,等下臣再辅以针灸,稍后自可醒来,日后小心调养自不会落下病根。”

胤礽喂了一勺子进去,正要再接再厉的时候,永珏却突然微微转了个头,对着趴得近近的小丫头的脸蛋“噗噗噗”地吹着泡泡,小丫头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要知道,永珏嘴里可是还含着没咽下去的牛奶呀!

胤礽看着护卫给那人的伤口上药,很明显可以看出那是一道划得很深的剑伤。胤礽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现那人身上衣着料子等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却与他们一行人易装所用的相去不远。再看看护卫们从男人身上找到的钱袋、银票和一把看起来像是被人经常使用的剑,胤礽大致能够断定男人受伤应该是江湖仇杀,但这个猜测却并没有让胤礽皱起的眉头放松。

何有功离开后,康熙也没让伺候的人进来,呆在空无一人的养心殿,盯着胤礽的信出神。

小丫头认真听着,却并不明白胤礽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胤礽看着小丫头满是疑问的眼睛,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接下来额娘跟你说的话,关系到你的将来,额娘答应过,不会不要你,所以你的未来,额娘希望你能自己做出选择,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时间已经不多了,额娘也就直接说了”说着,又停了一会,看了看小丫头似乎已经反应过来,“额娘将要离开宫里,是再也不回来那种离开,你想跟着额娘走,还是留下?离开的话,你会失去现在尊贵的身份,也会永远背上逃避身为公主的责任的污名,甚至以后的婚嫁,都不可能找八旗贵族子弟,你能明白么?”

说着,抓着克善的肩膀,摇晃起来:“你把以前善良美好的克善还给我,你不是我弟弟,不是我弟弟……”

终于,“哇”地一声,孩子出来了,胤礽也同时晕了过去。

若是平时,胤礽能依靠着康熙汲取力量,人也不会这么慌乱,然而早先才与康熙闹了那么一出,这会儿心里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又兼没见到心中一直期待的人,胤礽心中的不安无助恐惧达到极点。

一直走到毓庆宫门前,才看到吴书来等几个熟悉的面孔。胤礽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生。

富察氏虽说是在演戏,但提到永琏时眼眶还是微微红,康熙闻言细想了一下,觉得富察氏说得也有道理,虽说对新月印象不怎么样,但面子上的事,能圆过去就圆过去罢!

小丫头闻言高兴地一礼,道:“嗻!”然后就把本子递了过去。

康熙和胤礽前世毕竟都是将心思放在朝堂之上的男子,对于后院女子的态度,一贯是不触及底线,也就是直接对子嗣下手即可。毕竟只有自己能在后院立得住,才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孩子,皇家的女人和孩子从来就没有简单的。

这个时候,康熙才现,原来女子怀孕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情。之前因为胤礽的孕期状况并不明显,除了晚上有些睡不好外,也没有多难受。

如今回头看来,他必定是青史留名的,虽说瑕不掩瑜,史书亦从来是为胜利者书,但历史从来无法被掩盖,他惜名,以致晚年朝廷吏治败坏,老四接手这个烂摊子后累死在任上,他再自诩圣明,功过却自在人心。

努达海笑了笑,想着也该让雁姬提前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出了岔子,临门一脚反而出错,于是便道:“我找人疏通好了,到时选秀,尽量让珞琳留牌子。”

胤礽看着小丫头一副我是大人了的样子,不禁失笑。

富察氏按下心中的不耐,自己的永琏也才走没多久,自己都只能忍着,端着,这个格格倒好,说哭就哭,这宫里是能随心哭笑的地方么?不过康熙早些日子就已经交代下来了,这位是忠臣遗孤,须得好好对待,自己身为皇后,掌管后宫的一切,可不能出半点岔子。因此,就算再不待见这位哭哭啼啼、没半点规矩气度的格格,富察氏也只能藏在心底,面上依旧维持慈爱。

次日散朝后,养心殿中的康熙捏着手中的密折,盯着跪在地上请安的努达海和克善,气得脸色青,身子直抖,一早起来时的好心情完全消失。

康熙这般模样,对富察氏来说却不吝于再一次的打击。从前即便高氏再受宠,弘历对待永琏也是如珠似宝的,更隐隐有当成太子来培养的打算,如今换了康熙,本来算是正常的表现,在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个不上心了。

今天处理政务时看到端亲王的折子,康熙还好一阵纳闷,因为通过弘历的记忆,这端亲王一脉竟是顺治时期因平乱有功而册封。但他记忆里,明明就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再结合身上生的事,康熙开始明白,这里的大清依然是那个大清,但这里历史上的人物,估计也就跟他所在的那个大清并不一样,充其量只是同名罢了,至于细节处,差异就更大了。光凭这里的康熙帝居然留下了端亲王这一举动,就绝对不会是他所能做出来的。

胤礽却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把钗环卸下,躺到了床上,岫玉无奈,只得吹熄油灯,退了出去。

富察氏的不为所动,令众人大失所望,一向尖酸的高氏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昨夜皇帝居然对她一贯的做法毫不在意,满宫的人心里不定怎么嘲笑自个呢!然而在胤礽嘴下吃过亏,知道耍嘴皮子对胤礽来说没用,也只能把气往肚里咽了。

这天晚膳过后,胤礽和康熙照旧在炕上下着棋,正下得兴起间,承乾宫的大太监何有功进来了。

感觉着手中的躯体瞬间变得僵硬,康熙附在胤礽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景娴是在害怕么?”

康熙却是被胤礽的举动弄得一愣,心中想道:刚刚的棋路分明与保成相似,可若真是保成,又怎会如此表现,朕能认得出是保成,那保成绝不会认不出朕,莫非是朕想岔了?

按住有些心悸的胸口,胤礽深呼吸平缓下急跳的心,为心中那个认为弘历经遇刺一次,已经换了个灵魂的猜测一阵激动,又夹杂着患得患失的感觉。

侍卫们一边放出信号,一边架起夏盈盈,弘历在侍卫七手八脚的帮忙下,好容易忍痛坐好暂时止了血。但心中那股恨意却愈演愈烈,被人欺骗玩弄于手心的耻辱焚烧着他那颗敏感高傲的心。

万分小心之下,弘皙的布置终于悄然完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郑家庄王府燃起了一场大火,弘皙所在位置几乎烧化掉,火势几乎蔓延整个院落,还好弘皙的伺候人手一向不多,晚上院内更是只留最得用的几个,所以一场大火过后,只留下了几具尸体和家眷的哀哀哭泣,消息传进京里更是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至此,那拉氏的心愿胤礽总算了了大半,只要再解决了日后的孝仪纯皇后魏氏,胤礽占了那拉氏身体的一段因果就能了结了。

弘历闻言眼睛一亮:“这个法子不错,三阿哥就算了,朕打算让苏氏入主一宫,孩子她自己养就行了。这样吧,让高氏抚养五阿哥,你去安排一下。“

富察氏已经有了自己的阿哥,若这时富察格格和珂里叶特氏再生下阿哥,即使不能自己养,富察氏也没理由再抱到自己膝下,况且明年老四就去了,到时进宫的话,按弘历的性子,生下阿哥的人给位分肯定不低,只要能封为一宫主位,保住孩子就容易多了。

高氏闻言眼脸微垂,目光流转:“爷的怜惜妾身不胜感激,都怪那些奴才不晓事,大惊小怪扰了爷和那拉妹妹,妾身其实并没有大碍,爷快回去罢,莫让那拉妹妹委屈了。”说完,高氏抬手按住胸口,微喘了口气,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神色,眼神似嗔似怨,又喜又悲地盯着弘历。

康熙见芸娘这情形,不敢迟疑,立马吩咐道:“让那几个庸医进来,再派几个人到城里把大夫都给朕请过来!”

许是康熙这回的声音太大,芸娘终于在康熙的话音中回过神来,虽然被康熙那一声“朕”给吓得不轻,眼前的状况似乎也和她原来的猜测有了很大的出入,但无论如何,康熙对她的紧张却是真真正正的,芸娘当即顺水推舟捂住头,学着胤礽当日初醒时的样子,语调神情比胤礽更娇弱几分,略带惧意地道:“你、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

康熙在芸娘刚出声时,就已经回头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手掌天下权柄几十年,此刻情急之下也没有掩饰,康熙身上的气势如何是一个普通女子初见之时就能适应的,因此芸娘话语里的惧意倒是真实得很。

听到芸娘的话,一旁的人都是大惊,不用吩咐立刻就有人急急跑了出去找大夫了。

再度被带进里间的大夫们听完容嬷嬷的叙述,心中有了计较,鉴于康熙的怒火犹在,小心翼翼地向着床帐里的芸娘问道:“不知夫人身上可受了外伤?”

隔着一层帐幔,康熙带来的压力总算没那么大了,芸娘找回了勇气,仍旧抖着声音怯怯地道:“我、我头疼!”

容嬷嬷闻言也不用康熙示意,立刻就上前向芸娘告罪一声,手脚迅地检查了一番芸娘的后脑勺,现果然肿起了一个大包,上面还微微渗出血丝,伤口却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容嬷嬷大惊失色,把芸娘交给岫玉照顾后,快步转出屏风,把芸娘的伤势简洁地说了一遍。康熙急得拳头紧握,手上的青筋全都冒了出来,心知现在只能依靠这些民间大夫,只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大夫们再细细问了容嬷嬷一遍后,才道:“小的们估计,夫人是得了失魂症,此症非药石之力可治,贵府另请高明罢!”

康熙听到芸娘然是失魂症,脑子里“轰”地一声,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亏得吴来眼疾手快扶住他的手臂,这才没倒下。

重新站稳后,康熙深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声音艰涩地勉强问出话来:“失魂症?”

“是的。”大夫们再次确认一遍。

康熙挥挥手,让人把大夫领了出去,如果真是失魂症,那除了回宫,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天下最高明的大夫几乎都集中在太医院里,对于其他还没请回来的大夫,康熙心中其实已经不报希望,只是尽尽人事罢了。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回宫,召集太医会诊。

稳住了心神,康熙让众人退下,房里只剩下他和芸娘两个人。坐在床沿上,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芸娘的双眼,迫切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康师傅绝对不是认不出他的保成,只是太过紧张太子爷,又还没经过相处而已,大家不要激动,芸娘的小伎俩是木有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