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板娘就很得意,恨不得把那天的事刻在石碑上竖在店门口。自然也就不准她将名字改回去。最后只好折中点,索性又把她原来的名字加了上去,叫她“樱吹雪”。听起来像是在说樱花,但好歹小樱会快地意识到在叫她。

在这种宴会上,艺妓的表演当然只是余兴节目,但却是每个艺妓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如果能够得到哪个大人物的赞赏,哪怕只是随口句,都足以令她身价倍增,甚至可能成为生的资本与荣耀。

但偏偏有人叫了声,声音温和清爽,像是大念佛会那天的少年。

“就是啊。差点以为你被那些乡下浪人抓去了,听说他们的屯所就在壬生寺里呢。”千代说着吐了吐舌头,“还好只是扭到脚。”

“你就是冲着热闹去的吧。”明里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人有什么好?只怕到时候挤得你连个舞台都看不见。”

“说这些做什么,喝酒吧。”

也许落在水里,顺着河漂到下游;也许落在地上,被人脚踩进泥里;也许……就这么顺着风飘啊飘啊,飘到谁也不知道到地方去。

她的声音很轻,有如梦呓。小樱时间甚至分不清明里是在跟她说话,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小樱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但赎身……不应该是旦那才会做的事情么?”

明里笑起来,看着她,又是羡慕又是好笑,末了叹了口气,道:“男人。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是可靠的。记住。永远不要把你所有的希望压在个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男人身上。”

小樱依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小樱被请去参加个在位大人的别院里举行的宴会。因为招待的客人里有之前赏樱宴上见过的外国人,所以才特意将小樱从岛原接过去表演。

小樱在宴会上喝了酒,临走时有些昏昏沉沉的,随行的女佣便叫了轿子。

小樱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没走远就停了下来,她正要开口问,就听到抬轿的人惊叫了声:“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小樱听到了奇怪的风声,然后就是声惨叫和女佣的尖叫声,轿子突然失去了平衡,向边倾倒,小樱自然跟着就摔了下去,头重重撞在轿门的框上,痛得□出声,酒也跟着醒了些。

她撑起身子,想从轿子里爬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才刚探头,就被温热的液体溅了脸。

小樱伸手抹才发现是血,不由睁大眼惊呆在那里,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听到另个轿夫在嘶喊着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女佣在尖叫着求饶。

“我们是攘夷志士,此行乃是替天行道!”对方这样大声喝叱。

小樱扭头看过去。

她的眼睛里溅到了血,这时来不及清洗,看东西都带着种妖异的红色。

在这种红色的视野里,堵在路中央的四五个武士打扮的人看起来有如狰狞的恶鬼。而他们手里那些在月下闪动着寒光的长刀,是红得像是泡在血里。

或者它们本来就在滴血。

女佣跪在地上求饶,“我们只是艺妓馆的人,跟攘夷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你们给外国人跳舞,陪外国人喝酒,就是卖国。必须施行天诛!”

那个人这么叫着,对着正跪在他面前磕头毫无防备的女佣刀斩下。

女佣这次并没有再尖叫,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刀锋已割断了她的喉咙。

小樱跌坐在那里,看着那个人拖着刀,向自己走过来。

很怕。

身体在发抖,完全动也不能动。

但她的眼神反而平静。

姐姐说,岛原那种地方,早刻离开也是好的。

那么,她现在,算是提前离开了么?

她平静的眼神反而激怒了面前的武士,他暂时放下了刀,伸手抓住小樱的头发将她从轿中拖出来。

“混蛋,你这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本大爷吗?”

那个人怒吼着,反手将小樱甩了出去。

小樱被甩得跌在路中打了个滚,这下比刚刚在轿子里撞得那下可重得,她几乎就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已经被摔散了,但这时却咬紧了牙,声不吭。

这时他的同伙已经将另名轿夫也杀掉了,其中个人催促,“快点动手,不要再废话了。要是惊动别的人就不好了。”

那个武士应了声,再次举起刀来。

“住手!”

“壬生浪士组巡逻!”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伴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外三四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小樱强撑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片清新的浅葱色。

小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种颜色如此亲切而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