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夫人伸手一拢披肩黑发:“这句话你怎么到现在才说?”

青青道:“爹,这不只是神剑山庄的事。”

邓飞龙的毫脸上,闪过了一阵抽搐,一刹那间,他似乎显得苍老了许多,风过处,白发飘动,映着灵堂里的烛光,益发显得憔悴,透着凄凉。

望着青青离去的背影,金兰轻轻叹息一声,道:“灵芝姐,小主人死得是不是太突然了一些?”

“青儿,可有什么发现?”

灵芝尚未答话,邓飞龙已含笑低声说道:“秀哥儿稳得很呢,他平素极识大体,能够忍辱持重,今天在这种场面上,决不会傲…”

有了这两位的奇特身份,李秀、青青身为人子人女,邓飞龙身为人夫,临场拚斗的轻重之间,便感左右为难,拿不定应有的尺寸。

但李夫人的音容笑貌,却一直深镌在他们的印象中。

李秀的脸色苍白,他以手中的长剑支地,用以支住自己的身体不倒下来,嘴闭得紧紧,脸上的肌肉直跳,好似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一时掌影幻化为百数十只,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攻法。

他目注的篱树间突然出现一片眩目黄金光彩,那是一个全身金袍,还套着一个金色面具的人。

“他们的剑术得自李慕云真传,十年磨练,你们八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语声未发,六个黑衣汉子亦已倒退,圆阵一开,左右一折,弧形一退丈外,剑北冷笑,长身拔起,一个风车大翻身,落在六个黑衣汉子后面,剑一展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左边那间屋里,掀帘走出一人,一个俊逸的年轻人,赫然是李秀。

那巨大黄影立即煞住扑势,扑势快,收势也快,钉在地上,纹风不动。

四方独缺西,也无疑报出了剑东、剑南、剑北的名号。

一个五旬左右,留着长髯的老者,高居首位,三个壮汉、三个少妇,环围而坐。

白银夫人一顿足:“可是我们仍然会变得像这两个一样。”

公孙敬道:“这两位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她们的机能已经完全断绝,药力当然也同时终止,自然便打回原形。”

“那些药…”

“有足够的存货,两位只要按时服食,容貌决不会出现这种变化的。”公孙敬又笑笑,那种笑容竟令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白银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黄金夫人却发出一声微喟:“我们还以为那些药物能够令我们的容貌永远保存,至死不变。”

白银夫人接道:“你不是也这样说的。”

公孙敬摇头:“我希望两位不要忘记,我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白银夫人、黄金夫人相顾一眼,没有作声,公孙敬笑笑接道:“再说,一个人死了,容貌变成怎样子又有什么要紧。”

黄金夫人一声叹息,仰首向天:“不错,人都死了,还管得那许多。”

公孙敬接道:“这个潭的水质天下无双,珍贵无比,若是不能用,两位需要的药物便炼不成的了。”

话口未完,白银夫人身形已掠出,一把将鸟尸从水里抓起掷飞,接着一把将一具尸体从潭中抓起来,往潭边掠去。

黄金夫人亦同时掠出,抓起了另一具尸体,掠上了潭边。

公孙敬目光一转,道:“两位,不送。”随即又垂下头,继续雕凿那石像。

黄金夫人、白银夫人哼声中,双双抓着尸体,往来路掠回,眨眼不知所踪。

公孙敬继续工作,锤凿相击,叮叮声不绝。

好一会,他才停下手,忽然道:“小娃儿,你待在树上干什么?”

语声甫落,李秀便从潭边的一株高树上掠下,不偏不倚,落在方才黄金夫人立足的那块巨石上。

公孙敬抬起头来,眼神出奇的慈祥,看着李秀道:“这个潭有如明镜,你应该知道,我看这个明潭与抬首上望并无分别。”

李秀道:“现在知道了。”语声异常之镇定,接问:“老前辈就是回天渔隐?”

公孙敬笑道:“鱼竿我早就丢掉了,还做什么渔隐,至于回天也是骗人的。”

李秀方要说什么,公孙敬已问:“你是追踪她们到这儿来?”

“正是。”李秀没有否认。

“神剑山庄的传人果然胆识非常。”

李秀一惊,脱口道:“老前辈…”

“只看你凌空掠下的身法我便知道了。”公孙敬接问“李慕云是你的什么人?”

“是先父。”

“你就是李秀?”公孙敬有些诧异“这么高大了?”

语声一顿,又叹道:“日子是怎样过的?”他拿凿子苦恼地往头上搔了几下。

白发开处,赫然出观了九个佛印,李秀看在眼内,奇怪道:“老前辈是什么时候皈依佛门的?”

公孙敬皱眉:“十三,十四,很多年前的事了。”随即叹道:“那又有什么用?尘缘未断,欲念来息,读经念佛也是枉然。”

李秀奇怪地望着公孙敬,又叹了一口气,公孙敬忽然问:“你知道什么是佛?”

“不知道。”

“我最初也不知道。”公孙敬沉吟道:“后来问寺里的大法师,你知道他怎样答?”

李秀又是一声:“不知道。”

“枯木里龙吟。”

李秀摇头,公孙敬接道:“我说不懂,你知道大法师又怎样说话?”

“晚辈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