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房舍,也是一明两暗,外头一间是厅堂,油灯就点在厅堂的神龛上。

今夜,微有月光,站在甲板上,借着昏暗不明的月光看,一边是浊流滚滚的湘江,水声哗哗,夜静时分,听来特别清晰,另一边,则是江岸,也就是船停靠的地方,船前、船后,停泊着数十条竹篷渔船,每条船上暗无灯光,随着轻微的波涛起伏着,数十丈外,是一片黑压压的小村落,透着几点灯光,除了偶而几声犬吠之外,别的什么也听不见,典型的一个宁静淳朴小渔村。

这就是灵芝的办法。

这里不像隐者住的地方,而是几户朴实的农民,朝和鸟唱肩锄去,归来犹有纺织声。

剑东的剑也不慢,再加上身形矫活,轻易接下范五百招,突然一声冷笑,道:“想不到六扇门中,竟然有阁下这种高手。”

那边剑北笑接道:“这六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六扇门里吃公事饭的,用的可不是六扇门的一般刀法,乃是六合门的。”

剑南亦道:“我这个对手却是将翻子门的武功用到链子枪上来了。”

剑东淡然道:“这位范五爷可是飞鱼塘的高手。”说话间,长剑自左至右一划,将范五的一双分水刺封死,再一引,直迫范五的面门。

范五抽身倒退,一面道:“好一招‘后羿射日’,神剑山庄的人果然见识广阔。”

朱成接道:“这位相信不是叫李南,而是叫李剑南!”

语声一落,链子枪抖开了一团枪花,人却倒掠了出去。

剑南一怔,剑东面色一变,猛喝一声:“留下这八个人?”

语声未发,六个黑衣汉子亦已倒退,圆阵一开,左右一折,弧形一退丈外,剑北冷笑,长身拔起,一个风车大翻身,落在六个黑衣汉子后面,剑一展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六个黑衣汉子身形一转,相顾一眼,左右一合,又变成一个圆阵,将剑北包围起来,但一刀砍出,便又散开,弧形倒退,剑北的身形也不慢,再一个风车大翻身,凌空从六人头上翻过,又将他们截下。

与之同时,剑东、剑南双剑齐展,紧迫在范五、朱成身后,两人的轻功绝无疑问在范五、朱成之上,瞬息追及,朱成轻叱挥手,寒光暴闪,七八枚暗器射向追来两人的要害,身形却没有停下。

剑南冷笑,长剑一震,剑花开处,射来的暗器尽被击落,左手却往上一掌拍出,剑东那一刹那间已往上拔起,左掌一沉,正迎上剑南那一掌,借力使力,身形急射四丈,已到了江边,也将范五、朱成截下来。

朱成左手暗器再出,既密且劲,再射剑南,链子枪随即飞刺向剑东,范五也不慢,分水刺扎了出去。

剑东长剑方动,范五,朱成已一旁绕开,倏地凌空拔起,掠向那边一时轻舟。

“要走,没这么容易!”剑东声到人到剑到。

剑南也一旁掠来,人剑合成一道飞虹,凌空击向范五、朱成,看二人身形的迅速,绝对可以在范五、朱成落在舟上之前将他们截下,哪知道范五却就在这时候,凌空一脚疾踢在朱成的后背上,这一脚踢得很准,而且很用力,只踢得朱成发出一声闷哼,飞撞向剑南、剑东二人,范五却借这一踢之力,身形再一快,落在那叶轻舟之上,不等身形稳定,左手分水刺已然将系舟绳子削断,右手分水刺同时将舟上竹竿挑了起来,一沉一点,轻舟如箭,离岸飞射。

朱成左掌又扣了一把暗器,右掌链子枪亦蓄势待发,都来不及发出来,剑南迎上,倒转剑柄,连封了朱成双肩六处穴道,剑东却从朱成头上掠过,左掌往朱成头顶一印,身形又快了很多,可是到他落在江边,范五一叶轻舟已然远在江心,剑东不由顿足。

剑南随即掠至,脱口道:“二哥,咱们…”

剑东摇头道:“如此黑夜,咱们的水性又不好,如何追得下去?”

“想不到姓范的心肠如此恶毒。”剑南接一声冷哼。

朱成即时叫起来:“姓范的,姓朱的有眼无珠将你当做兄弟看待…”声音传出老远。

“你既然有眼无珠,还留在这世上干什么?”范五大笑遥应,竹竿频落,轻舟更远。

朱成面色惨变,突然亦大笑起来,剑东、剑南目光转落在朱成面上,心头一动,一齐举步走了过去。

“姓范的既然不仁,你这个姓朱的难道还会替他守密?”剑东、剑南都是这样想,来到朱成面前,剑东随即问:“哪一个叫你们来的?”

朱成置若罔闻,大笑不绝,剑南迫不及待,厉声道:“说!否则有你好受的!”

大笑声陡落,朱成竟然道:“我若是能够说,根本就不会来,该知道的你们迟早总会知道。”

“好啊,”剑南冷笑“倒要看你是不是铁打的。”再前一步,一把将朱成从地上抓起来。

朱成惨笑,口里“格”的一下异响,面部的肌肉突然扭曲,双睛怒突,剑东面色骤变,探手捏开了朱成的嘴吧,只见丝丝白烟冒出,朱成的口腔竟然在腐蚀,一缕黑血接着从嘴角滴下。

“好厉害的毒药。”剑南吓了一跳,不觉手一松,朱成的身子便烂泥一样倒下。

剑东目光一转,接呼道:“四弟,留活口,小心他们口里藏的毒药。”身形接展,往那边掠去。

剑北大笑道:“已经在小心了!”剑势一紧,夺隙而入,到现在他才找到那六合刀阵的破绽,一入一抹,挡开三刀,左手戟指疾点在一个黑衣汉子的胸前,这一点用的力道很大,那个汉子立时浑身麻痹,就是口里藏有毒药,也没有力气将之咬碎了。

事实朱成那边的情形剑北已经看在了眼内,所点的穴道,所用的力道算准了才一指点出去,一招得手大笑转身,接攻向另一个黑衣汉子。

六合刀阵六缺其一,已经不成阵法,剑北有绝对的信心在剑东、剑南掠到之前再点倒一人,因此才笑得那么开心。

他虽然已入壮年,争强好胜之心还未消尽,在自己兄弟面前,仍是要一逞威风。

剑东那边及时又一声:“小心!”

语声未落,旁边一个黑衣汉子刀已斩出,斩的却不是剑北,而是穴道被封、倒在地上那个黑衣汉子的脖子上,只一刀,便将那个黑衣汉子的头颅斩下来。

剑北一惊回头,一眼瞥见,当场一呆,剩下那五个黑衣汉子这时若是全力扑击,不难将他伤在刀下,可是他们的刀反而纷纷脱手坠地,反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个个倒了下去。

剑东掠到的时候,五个黑衣汉子都已毒发身亡,毒发的情形与朱成完全一样。

“他们宁可死,都不肯落在咱们手上。”剑东摇头苦笑“千古艰难惟一死,为什么竟全都是视死如归?”

“但他们方才不是有意逃命?”剑北哼一声。

剑南道:“他们就是落在咱们手中,坚决不说,难道咱们真的会杀掉他们不成?”

剑北点头道:“咱们怎会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他们难道一些也瞧不出来?”

剑东沉吟着,轻叹道:“即使咱们随后将他们放走,他们也还是非死不可。”

剑南恍然道:“不错,他们尽管瞧出咱们的为人,却不能保证,在他们上面的人相信他们没有泄漏任何秘密。”

“那索性不回去就是了。”剑南手一挥“天下之大,总不成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

剑东道:“也许他们有非要回去不可的苦衷。”

剑北喃喃道:“小弟可想不出江湖上有那一个帮派对付属下这么严厉。”

剑东道:“咱们已经有十年不问江湖上的事情。”

剑北怔了怔:“二哥,以你看,他们这一次到来,目的何在?”

“只是在摸清楚我们的底子。”剑东目光转向大江那边“这八个人虽然有一身不错的本领,只怕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脚色,摸清楚,厉害的便会来了。”

“咱们并未与人结怨,这些人绝无疑问与主人的死大有关系。”剑南笑了笑“也好,咱们正要找他们。”

剑东叹息着说道:“来时咱们已经极尽小心,想不到还是给他们找着,这些人倒也不简单。”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他们来,问一个清楚,拚一个明白。”

剑北一分衣襟,挺起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