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在一边看得眼冒星星,闻言纠正道:“大哥,不是这个歇语,应该是‘老鼠寻猫——嫌命长’。”刘小春一把将他拉回来,怒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大娃一脸委屈,场中的人哄堂大笑。三木转头就走道:“今天就看在刘班头的面上,放你们一马,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哼……”

说完话,再也不理,一行人赶向赌场。还没有进门,一股怪味就传了过来,汗味,脚丫味,烟味,女人脂粉味;更有七八样怪声音乱叫乱吵。“亮梢吃筒,看盆下注!”“你龟儿子的,还赌不赌,要赌拿钱献宝器噻!”更有那老婆捉回贪赌的丈夫的,七眉六眼,乱七八糟……

李老栓起身之后,也不敢去看丝娟之上的魔怪,哀求道:“仙童,快快收了那妖魔吧!快快收了……”刘文辉幽幽然,突然大喝一声:“那妖魔,人间有我刘文辉仙童在此,岂容你得你等猖狂!那里走……”回便应声,手起桃木剑,惊天一声响,丝娟分几半。刘文辉又道:“还想走,看剑……”

不是他不愿意收徒弟,而是刘文辉还太小,若是真收下这个弟子,那就只能天天教他,不能云游四方了!可他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怎么能出耳反耳呢?刘文辉不怕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徐矮师正是君子。心下无奈,只能郁闷的跟着刘文辉回了家,成了其家庭教师。

顾名思义,狗娃长得有些瘦小,二牛虎背熊腰,年纪不大,底子不弱。在乡下农家,父母大多都会给孩子取些贱名,以期命贱,容易养活。刘文辉回头一看,两个小家伙己经穿上了新衣,正笑嘻嘻的等着自己。“嗯,又想开荤了是吧!还好老子会装神弄鬼,也会做些小生意。要不然,谁养得活你们这些吃货……”

这一战之后,李鸿章这快入土的人被拉去卖国,签定《马关条约》,也不知道他能得到什么好处,长生不老,异或是一世清名,流芳千古。可国总得有人去卖,黑锅总得有人去背,于是李中堂成了卖国贼。

徐矮师喜吹听戏,刘班头也自然喜欢。刘班头当晚回了家,第二天便来找到刘文辉,狂喜道:“老弟,你那故事真是神了。今天早上,婆娘早早的为我准备好了醒酒汤,温柔得不行,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刘文辉一笑:“好,好!我正要陪着师傅去听文艳的戏,不知道刘大哥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去。”

刘班头道:“可是川戏名角文艳?”刘文辉点头,刘班头十分为难道:“可我早上还有公务,这……”刘文辉道:“放心,先派人去给县太爷请个假,然后完结之后,我陪着你去请罪。”刘班头大喜,再不犹豫,一行人向茶楼而去。川蜀之地少轿子,大多都是滑杆,刘文辉叫了几个,一路上抬着,一前一后赶去。

文艳茶楼,坐落在东街尽头,是一座两百平米方圆的场子。前有一台,两边坐着敲锣打鼓的手艺人,台下对面,便是一排一排的观众。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上,没事就喝一口茶,听得唱到绝处,便哄然叫好,有的居然将茶都喷着一地。人与人之间,摆满了茶桌,茶桌之上摆满了茶碗……

坐在了最前排,上了最好的碧螺春,连茶碗都是白瓷的,上面有着精致的小人儿,光着脚丫和屁股。虽然他们后来,可却也坐在了前排,这仿佛天经地义。茶博士上了茶,响器一响,锣鼓一敲,好戏开场。叮叮当当,滴滴达达的,文艳登场了,她就像一阵清风,从空中飘来,将那婉转清扬的脆响,留在了人们的心间。

急急小碎步,娇羞舞霞裳,抬臂掩丽色,甩袖如流光。看得刘文辉如痴如醉,几欲脱了衣服狂奔,不由得心头大叫道:“妈的,用不着这样好看吧!要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前世那些神马的演唱会,算个毛呀。”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又到时候讲拜拜,文艳依依一福,退场隐入幕后。场中大喊大叫,不断有声音道:“文艳,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刘文辉有素质,从不大喊大叫,只将两只小手拍得通红,表示十分满意。回头一望,见众人如见鬼一般看着他。他福临心致,知道这时没有拍手表示情绪的习惯,尴尬一笑道:“呃……我知道大家没有见过,不过,你喊你的好,我拍我的手。这,没什么问题吧!”

刘班头道:“唉呀,这文艳响得可真好!只是,怕是以后我们听不到了。”刘文辉知道他话中有话,便道:“为什么?”刘班头便实言以告,原来文艳唱得太好,一方面却不愿意到别县去为袍哥服务,合作嫌钱。于是,就有袍哥想办法,拉了他丈夫抽鸦片,以致……

刘班头摇了摇头道:“袍哥,我们惹不起啊!四川天高皇帝远,连县太爷都要让着他们三分,害怕他们造反,惹出事端。到时候太后怪罪下来,谁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想当然林大人虎门销烟,就知道这鸦片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一旦沾染上这个,任凭你大罗神仙,怕也得去半条命,脱一层皮!”

刘文辉闻言,心中一叹道:“英国绅士们真是狠呐!只用鸦片一物,便将大清与英国的贸易差一举扭转,让中国成为东亚病夫,百来年翻不了身。慈禧那老妖妇,还叫什么福寿膏,真是讽刺。若不是时机未成,老子现在就入京杀了你这个老妖妇,以绝后患。”

刘文辉心有所想,便让刘班头带着他去看看,能不能帮帮忙,总不能就让他们被欺负吧!刘班头知刘文辉素有能耐,便引头前去。走到房后,刘班头指着一间草房道:“他们就住在那里?好好的一家子人,就被祸害成这个样子。”刘文辉道:“袍哥人家,不是都义字当头么?”刘班头笑道:“天天想着反清复明,能是什么善茬。其中,大多是些亡命之徒,难免有向个败类,何足为奇!”

正说话之时,房中就传来一阵吵闹声,等刘文辉向个到了房中,就见几个汉子拉住那文艳,你扯过来,我甩过去。大约有七八个人,领头是个黑胡子,满脸横肉小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见有人来,便道:“浑水袍哥办事,不相干的,给我滚远些!”刘文辉进得门就笑道:“好一个浑水袍哥,居然敢在我们大邑县撒野!”

七八个波皮大怒,冲上来就打道:“鬼儿子找死!是那里来的野物。”刘文辉打倒一个,其余几个莫名其妙的就被徐矮师打得倒在一边,乱着一团。刘文辉定神一看,屋中间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上面一杆大烟枪。黑胡子惊呆了,杨潘二侠这时来了威风,冲上去就痛打落水狗。

黑胡子正要说什么时,刘班头也进得了门,黑胡子话语一噎,因为官兵可不好惹。刘文辉道:“说,你是那里来的野物?”那黑胡子气势被压,喃喃道:“都江堰……”说了一半,这才一惊,抬头道:“想清楚了,与我们袍哥为敌,嘿嘿……”刘文辉摇头道:“袍哥,袍哥会干出你这种下套子的事?你就不要吓唬我了,老子是吓大的,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大邑刘文辉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胡子惊讶抬头,举拳一礼道:“哦,原来是华夏会的刘仙童,在下黑胡子失敬。”刘文辉知道对方服软,乘机下台,便也哈哈一笑道:“哦,还没有请教?”黑胡子道:“在下浑水袍哥,人称黑胡子,堰口之上带幺大。”刘文辉笑道:“失敬,失敬。还不知道文艳他们那里过错,以致于让兄弟这般生气!”

文艳初见刘文辉,本以为会有生路,这时一听这话,便身子一软,伏在床上只是啼哭。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这般让人无奈,文艳心志坚定,坚持到现在,她己经到了极限。为了丈夫抽鸭片,戏班倒了,房子卖了,积蓄用了,手下的人跑了。丈夫每要戒掉鸭片,便会有人逼着他吸。生活没有了希望,如今,她只剩下一个躯壳,也许,这就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