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船上的中国人也被吸引到甲板上,虽然没有参与到仪式中,但也聚在一起观看着,评论着。让永瑆看到这一粗俗的娱乐方式,劳伦斯感到有点尴尬,但刘豹和着船员们的歌声,在大腿上打着节拍,开怀大笑。他最后问了泰米艾尔一个问题,泰米艾尔将其转述给劳伦斯:“劳伦斯。他想知道为什么举办这个仪式。这里尊崇地是什么神,我也不知道答案。我们究竟在庆祝什么?又为什么庆祝呢?”

可怜地马丁因为负责鞣制马具,结果用来实施鞭刑而倍感自责,一有时间就守在布莱兹床边。永瑆是唯一一个对这样的情形感到高兴的人,他抓住机会用和泰米艾尔私密地长谈了好几次,而泰米艾尔也没有要求劳伦斯加入谈话。

而实际上,瑞雷已经很不乐意地被迫减少了大炮演习,尽管哈蒙德争论说这些演习并不会打扰永瑆王爷。所以,很多时候,船员们只是将大炮运出来,做做样子,并不进行真正的射击,只有很少的时候,才进行震耳欲聋地实战演习。不管在哪种情况下,孙凯都会在鸣鼓之后迅速地出现——如果他在鸣鼓时并不在甲板上——然后从头到尾,专心致志地观看整个过程,即使在大炮巨大的喷射声以及强大的后坐力面前也不退缩。他非常小心翼翼地待在一个地方,即便船员们冲向龙甲板的炮位时,也不至于碍事,所以到第二、第三次时,那些炮手们也不再注意到他。

返回甲板虽然轻松。但却得花费一番功夫。登上船楼,劳伦斯费劲地跛行到左弦边。kao在上面,从上面审视着他们已经得到的战利品——女歌手号。船帆松松垮垮地挂在船杆上,像波浪一样起伏着。水手们正攀在桅杆上整理着索具,从上面往下看像一群忙碌劳作的蚂蚁。

“加勒维,去拿一箱信号弹来,再拿些闪光粉,”格兰比高喊着。又补充道“肯定是‘夜之花’;其他类型的龙在一点月光都没有的情况下不可能看见东西。但愿他们能不喊了。”他抬眼看了看天上,虽然这根本没有用。

即使这样,上船以后,他仍感到愧疚。这里不是营地,他已经发现就像所有海军队伍一样,这群人当中有一些讨厌的人,非常讨厌的人:酒鬼、斗殴者、无赖。他感到在这样一群人当中看护一个年轻女孩的责任太重大了;更何况只要一个女人在空军中服役的秘密不在这里公开并引起骚动,他就该感到万幸了。

劳伦斯开口准备阻止泰米艾尔不服从命令的行为,但当他向周围看了一下之后又闭上了嘴。泰米艾尔用他巨大的爪子不安地刨着地,翅膀不断地扇动着,不肯看劳伦斯的眼睛。

“不行,先生。”劳伦斯打断他的话,说道:“很抱歉,但是不行:我不会那样做的,至于另外一个职务,还是请您给我免去吧。”

“我猜这红斑就是为什么他尝不出味道的原因,照我看来,他的气管没有什么异样,”凯因斯爬出泰米艾尔的大嘴后。耸耸肩说道。一群小孩——既有殖民者地孩子,又有当地人的孩子——围在空地围墙边上,向里张望,如同看杂技团表演一样。凯因斯接着说道:“他们同样kao舌头辨别滋味,所以应该是舌头的问题。”

“这不是普通症状,是吧?”劳伦斯问道。

“我没遇到过龙因为感冒而失去胃口的情况,”格兰比神情焦虑地cha了一句“一般来说,他们应该更容易饿。”

“他只是比大部分龙更挑食罢了,”凯因斯说道。“病愈之前。你要强迫自己进食,知道吗?”他转向泰米艾尔补充道:“来。这有些新鲜的牛肉,吃了他吧!”

“我试试,”泰米艾尔回答,叹了口气,如同抱怨一般“但是在尝不出滋味的情况下,不停地咀嚼真是一件烦人地事。”虽然提不起精神来,但泰米艾尔还是很顺从地吃下了几块牛肉,大部分未加咀嚼就吞下了。随后,他继续在坑里擤鼻涕——这坑是事先挖好的,就是让他擤鼻涕用的——然后用宽大的棕榈叶擦了擦鼻子。

劳伦斯默默地看着,沿着窄窄的蜿蜒小道从停泊处回到了城堡。永瑆和孙凯、刘豹一起,在正式的客房里休息。薄薄的纱窗而不是厚厚的窗帘挡住了阳光。两个佣人站在敞开的窗户旁,用大张的折纸为他们扇着风,另一个佣人则谦恭地站在一旁,不断地倒着茶。相反,劳伦斯则大汗淋漓,衣着不整。一天地奔波之后,他地衣领汗湿了,贴在脖子上,靴子上布满灰尘,血迹点点。血是被泰米艾尔未吃完的食物溅上地。

叫来翻译,寒暄过后,劳伦斯向三位介绍了泰米艾尔的情况,随后尽量温婉地请求道:“如果您能借给我您的厨师,让他们为泰米艾尔以你们的方式做些食物的话,我将非常感谢。你们的做法可能比鲜肉要更有味道。”

他刚一结束请求,永瑆就用下达了命令,厨师立即被派到了厨房。“坐下来,跟我们一块等吧!”永瑆出乎意料地说道,佣人为劳伦斯搬来一把椅子,上面铺着窄长的丝织铺垫。

“不用了,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我浑身脏透了,”劳伦斯看了一眼漂亮的绣满了花的浅黄色铺垫,连忙说道“我站着就可以了。”

永瑆则再次请他坐下,盛情难却,劳伦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的边缘,端过佣人送上的茶。孙凯向他点头示意“有家里的消息吗?”通过翻译,孙凯关切地询问“希望他们一切都好!”“我没收到新的消息,不过谢谢您的关心!”劳伦斯回答。大家接着聊天,谈天气,谈启程,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不久,摆放在面粉糕饼上,上面撒满了胶状调料的一对宰杀过地羊羔,被端出了厨房。推到了空地上。泰米艾尔眼睛为之一亮,调料的味道唤起了迟钝的味觉,他美美地精餐了一顿。“我太饿了!”他说道,将洒落在胸前的调料tian个干净,随后低下头让劳伦斯帮忙进一步清理。劳伦斯希望他的做法不会伤害到泰米艾尔,因为他在清理的过程中,手上沾上了调料。而调料会对皮肤造成损伤,更甚者会留下疤痕。不过泰米艾尔似乎感觉很舒服。甚至不像之前一样,要求用更多的水。凯因斯也认为让他继续进食是很重要地。

劳伦斯几乎不用要求延长厨师的借用,因为永瑆不仅答应了他地请求,而且要求厨师做得更细致些。他叫来自己的医生,医生建议在泰米艾尔的食物中加入更多不同的牲畜。于是佣人们被派往市场,用白银这种他们与当地商人唯一共通的语言,购买能够发现的任何牲畜。越是当地特色的,就越昂贵,也就越好。

对这种做法,凯因斯虽然有异议,但并不担心。劳伦斯在表达谢意地同时,由于内疚自己不够真挚,也没有加以干涉,即使是看到佣人每天都从市场成堆地运回越来越奇异的东西:企鹅。做成里面填充着谷物、浆果和企鹅蛋的菜肴;腌熏的象肉,这是由愿意到内陆冒险的猎人们献上的;毛粗浓杂乱的大尾吧的绵羊,身上长着长长地毛而不是普通的羊毛;当然还有更加奇怪的调料、蔬菜等。中国人一直坚持这样做,认为这对龙有好处,尽管英国方面的传统是固定他们的食物品种。而泰米艾尔则对这些食物全部接收,也没有产生什么副作用。除了常常放屁之外。

当地的小孩经常跑来看泰米艾尔,戴尔和罗兰总是爬到泰米艾尔身上,孩子们变得胆大起来。他们开始将搜寻奇异牲畜视为一种游戏,当看到新地菜肴时都会欢呼雀跃,或是偶尔地对那些他们觉得不够新奇的菜肴嗤之以鼻。当地的小孩是该地区不同部落的成员,大部分以放牧为生,剩下的以在山林中种植草料为生,这些人对这种游戏的兴致更高,每天都会带来先辈们认为不适宜使用的食物。

其中最奇特的东西是五个孩子带来的一个畸形的菌类,根部上还覆盖着湿黑色地泥土。样子像蘑菇。但长了三个棕色地菌帽,沿着根茎生长。一个接着一个,最大的一个径长两英尺,散发着恶臭。孩子们侧着脸,相互在手中传递着,同时尖声叫喊着。

中国佣人兴致勃勃地把蘑菇带回了城堡厨房,付给孩子们一些彩色丝带和贝壳。不久,白瑞德将军来到空地上,对此抱怨不已。劳伦斯随他回城堡查看,还没有进入城堡时,就对这蘑菇有了些了解。没有明显地烟雾,但空气中却弥漫着烹饪蘑菇时的气味,就如同操湿季节里生长在甲板梁上的白菜和青苔,发出一股酸腐的、令人倒胃口的味道。厨房外侧的街道上,平常聚集着当地商人,现在已空无一人。由于这一气味,城堡的大厅几乎无法待下去了。中国客人们的住所由于远离厨房,并未受到影响。不过士兵居住区直接受到了影响,他们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空气中进食。

忙碌着的厨师们,在劳伦斯看来,他们的味觉已经由于连日来连续烹调刺激性的食物而变得麻木。他们通过翻译解释说还没加入任何调料,所以不可能有味道。劳伦斯和白瑞德能做的就是要求他们交出炖锅。白瑞德将军命人用粗大的树枝把锅抬到空地去。劳伦斯跟在他们后面,不敢喘太大的气。

然而,泰米艾尔对他却情有独钟,因为他更加高兴地的是能够嗅出气味,而不仅仅在于好吃与否。“这闻起来可真好!”泰米艾尔说着,等不及地看着人们将炖汤浇在肉上。泰米艾尔吞下一头产自当地的牛,并把炖锅tian得干干净净。劳伦斯则在不远处满脸疑惑地看着。

饭后,泰米艾尔伸开四肢,舒服地进入梦乡,嘟哝着,不时打着嗝,如同喝醉一般。劳伦斯走上前来,发现泰米艾尔这么快就睡着,这让他很警惕。不过泰米艾尔突然醒了,高兴地看着劳伦斯。不住地用鼻子蹭着他。他的呼气如同先前地恶臭一样让人无法忍受,劳伦斯把头转开,忍住恶心。泰米艾尔再次睡过去,劳伦斯终于可以从龙的拥抱中挣拖出来。

劳伦斯不得不清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像样一点。即使这样,之后一段时间。他仍能感觉到自己头发上存留的气味。他感到难以忍受,而这让他有理由向中国人提出意见。这并没有恶意。但却没有受到他所希望的重视:听到劳伦斯所介绍的蘑菇带来的影响后,刘豹笑得前俯后仰。当劳伦斯提议应该规范、限制龙地饮食时,永瑆加以拒绝:“如果每天都为龙准备同样的食物,这是对他地冒犯。放心吧,厨师会更加小心的。”

劳伦斯只能无功而返,怀疑自己被剥夺了对泰米艾尔的饮食控制。他的担心不久就得到了证实。在睡了相当长时间、不同以往的一觉之后,泰米艾尔的状况大大改善。不再鼻塞流鼻涕了。几天后,泰米艾尔的感冒痊愈了,不过,虽然劳伦斯一再暗示说不再需要中国客人地帮助了,他们依然为泰米艾尔准备饮食。泰米艾尔当然不会拒绝了,即使他的味觉已经开始恢复。“我想我已经能够分辨出各种调料了,”泰米艾尔边说边tian干净自己的爪子。他用前肢的爪子抓起食物进食,而不是简单地在盆里吃。

“那些红色的调料叫做花椒。我很喜欢吃。”

“你喜欢就好,”劳伦斯说道。

晚些时候,在自己的屋里吃饭时,他对格兰比诉苦道:“如果不考虑其他事,他们确实让泰米艾尔更舒适了,而且保证了他的健康饮食。但我现在无法表示感谢。特别是当泰米艾尔喜欢这样的饮食时。”

“如果你想听我地意见,最好还是加以干预,”格兰比自己也抱怨说“难道我们回国后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为泰米艾尔准备饮食吗?”

劳伦斯摇了摇头,既是针对这一问题,又是针对“回国后”的使用。如果能确定何时回国的话,他也许会乐意回答这一问题。

“忠诚”号离开非洲,顺着洋流向东行进。瑞雷认为这样会比沿着海岸进入反复无常的季风带要好,因为此时的风仍然向南而不是向北吹,在这种情况下要印度洋不那么容易。劳伦斯看着身后地陆地越变越小。消失在海洋之中。航行了四个月后。他们已经完成了到中国的超过一半的路程。

随着离开舒适的港口,以及所有吸引人的人或事之后。类似的郁郁不乐的情绪开始在船上蔓延。没有新的信送达开普敦,沃雷之前已经带来了所有的信件,收到来自家里消息的希望很渺茫,除非有航速更快地三帆战舰或者商船能追上他们。但在这样地季节里,几乎没有这类驶向中国的船只。因此,他们没有什么好期待地,幽灵事件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众人心上。

受到心中恐惧的影响,水手们一个个心不在焉,而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离港三天后,劳伦斯在黎明前从不怎么踏实的睡眠中醒来,透过隔墙,听到了隔壁的声响。隔壁住着瑞雷船长手下粗鲁的白凯特上尉,正在船身中部值勤。昨天夜里风向变了,而且变大了。稀里糊涂地,白凯特让船驶向了错误的方向,并且忘记收起主帆和后桅帆。一般情况下,有经验的水手会更正他的错误,咳嗽向白凯特示意,直到他发出正确的命令。但是现在为了躲避幽灵,水手们都不敢kao近驾驶室,因此当时没人能提醒他“忠诚”号现在已向北远远地偏离了既定的航线。

天空电闪雷鸣,海水上涨了30英尺,原本波浪是温柔的,带点半透明的绿色,现在却变成了巨浪,排山倒海地拍打下来。爬上龙甲板,劳伦斯把外套的帽子往前一拉,嘴唇又干又僵硬。泰米艾尔紧紧地蜷曲着身子,尽量远离甲板边缘,他的皮毛湿透了,反射着灯笼的光芒。

“我认为他们无法把厨房的火生得再大点,不是么?”泰米艾尔有点伤感说道,他从翅膀里探出头来,眯着眼,不时地咳嗽几声。这很可能是真的,在离开港口之前,泰米艾尔已经痊愈,劳伦斯不希望他再次生病。虽然海水有点温度,但从南边吹来的狂风却有点凉。劳伦斯命令船员拿来防雨布给泰米艾尔盖上,并让人把这些布缝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被风吹跑。

泰米艾尔躲在防雨布下,只lou出鼻子,样子十分滑稽。如果想变换一下姿势,他就不得不勉强翻动,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待洗的衣物。看到泰米艾尔不再被淋湿,不再觉得冷,劳伦斯感到很满意。他无视来自前甲板的窃笑,也没注意到凯因斯的到来。在这样的天气下,不可能在甲板上看书,但是劳伦斯却爬进了防雨布中,坐在泰米艾尔旁边,陪伴着他。防雨布使得来自甲板下方厨房的热量以及泰米艾尔的体温都得不到散发,不多时,劳伦斯浑身燥热,不得不拖去衣服,与他心不在焉地交谈着,不一会儿坐在泰米艾尔身边的他就昏昏欲睡了。

“你困了吗,劳伦斯?”泰米艾尔问道,劳伦斯被叫醒,纳闷自己是不是已经睡了很久,或者是因为一小块防雨布落下来挡住了开口部分,因为四周一片漆黑。

他从重重的防雨布下钻出来,发现海面已经恢复平静,正前方是一片紫黑色的云,延伸至整个海平面,云端被朝阳染成了深红色,云层深处快速闪过几道闪电,显出了云的轮廓。在北方的远处,少量的流云正迅速飘过,加入到前方更大的云层当中,在天上划出了一条线,正上方的天空依旧很明朗。

“终于可以取出风暴链了,伙计,”劳伦斯说着,摘下了眼镜。

“也许你应该飞到天上去来躲过这场风暴,”格兰比走了过来,对泰米艾尔说道。这样说是很自然的,格兰比先前在运输船上工作,专门服役于直布罗陀和英吉利海峡,航海经历并不是那么丰富。如果顺风,而且之前补充过食物和水的话,大部分的龙都可以在天上待一整天。当运输船遇上雷暴或者暴风雪时,这是躲避灾害的通常做法。

劳伦斯只是简单地摇头表示回答“还好我们将防雨布缝到了一起,如果把防雨布固定在链条下的话,泰米艾尔会更舒服。”他发现格兰比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船员从下面取出风暴链,每根链条都有一个人的手腕那么粗,他们把链条交叉地固定在泰米艾尔背上。粗绳索被缠绕起来用以加固链条,船员扎住所有链条交叉点,并将绳索固定在龙甲板的四端。劳伦斯仔细检查每个绳节,让人重打了几个节,直到完全满意为止。

“这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劳伦斯问泰米艾尔“不会太紧吧?”

“我不能移动了,”泰米艾尔边回答,边试着做些小幅度的活动,他的尾吧来回甩动,但由于受到限制,并不是那么容易。“这并不像索具,它是干什么用的?我为什么要穿着它们?”

“希望绳子绑得不是太紧,”劳伦斯担心地说道,并查看着绳节。幸运的是,绳子并未出现损坏。

“恐怕我们必须这样做。”他补充道“但是如果海洋出现大变化地话,你必须迅速跑到甲板上去,否则可能会滑入海中。这样让你很不舒服吗?”